「我犯了一個錯誤。」他靜靜看著被燈光照得通透明亮的灰色大理石地磚,自顧自地補充道:「和你今天說過的一字不差。」
他並不想在她面前舊事重提,但他沒法對著她衰敗的面色無動於衷。
「但是蘇溪,現在的你和過去的我是不同的。」
她等著他接下去的話,他卻忽然握住她的肩膀,貼過去親了親她的眼皮,頓了會,才說:「我犯的錯它所產生的代價只能由我一個人熬過去,但是你不同,你不是一個人。」
「所以,你別怕。」
沈蘇溪盯住他又沉又暗的眼睛,心跳驀然漏了半拍。
其實,剛才在他出現的那一刻,她就沒那麼害怕了。
就像在沙漠裡經歷了一場漫長而又艱險的跋涉,窮途末路之際,驀地望見前方的一彎綠洲。
不夠廣闊,卻能帶來希望。
片刻,她將手送進他的掌心,「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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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醒來時,已經是晚上八點。
緩慢撐開的眼皮在看見沈蘇溪的那刻,忽然又給闔上,滿臉的抗拒就差沒寫著「你走,老孃我現在不想見到你」。
沈蘇溪熱臉倒貼冷屁股,「媽,你醒了啊,肚子餓不餓啊?」
沈清還是沒理她。
她繼續唱獨角戲:「餓了也得忍著啊,醫生說你剛做完切胃手術,今天一天不能吃東西的。」
「……」
那你問什麼?
沈清抬起眼皮,恰好對上她「果然被我氣到睜眼了」的得意神情,更氣了。
沈蘇溪很快收斂笑意,看著沈清依舊蒼白的臉色,心情複雜。
幾個小時前,她還呼天搶地地對著手術室喊媽,結果沒多久就被醫生告知她親媽沈清女士得的只是胃、潰、瘍,只需要做個簡、單的切胃手術。
就他媽挺尷尬的。
她那和珍珠一般寶貴的眼淚終究還是錯付了。
「媽,你傷口疼不?」
算算時間,麻藥已經過了。
沈清沒應她,環視了下房間,陰陽怪氣地從鼻間溢位一聲冷哼,「就你一個人啊。」
沈蘇溪眨了眨眼,反應過來她的潛臺詞,瞬間笑沒了眼睛,「媽你想見他啊。行,我這就去把他叫來。」
她作勢就要起身,沈清一個刀眼橫過來。
「我說笑呢。」
沉默了會,沈蘇溪轉移話題:「我這人呢,就是個混蛋。」
沈清睨她一眼,像是在說「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她沒心沒肺地笑了下,開始掰扯起自己的輝煌事跡,「八歲那年,我調戲路邊的野狗,結果被狗追著跑了兩條街,在路口被電瓶車撞倒,右腿粉碎性骨折。」
「九歲,偷摘鄰居家的柚子樹,結果摔成了輕微腦震盪。」
「十三歲,和混混打架,最後還是你把我從警局撈出來的。」
「十八歲……」她忽然頓住,扯開一個笑,「十八歲那年倒是沒什麼好說的。」
沈清感覺肺都要給她氣炸了,「你是嫌我切了半邊胃不夠,非得要我把肺都給摘了嗎?」
「哪能啊。」沈蘇溪還是那副懶散的腔調,「我就是想告訴你,我這人特別混,沒人管真不行。所以你呢,趕緊把病養好,以後也要好好照顧自己,爭取活得比我長。」
沈清面色不太自在,聲線裡比以往多了層扭捏,「你這小混蛋,在這瞎說什麼呢,什麼叫活得比我長?」
沈蘇溪笑嘻嘻地看著她,沒搭腔。
忽然,跑去關了燈。
一片昏暗中,沈清感覺床下沉了些。
鼻尖有淡淡的苦桃香。
沈蘇溪怕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