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晴忽雨的脾氣依舊來得又猛又急,他暗歎,哪天真要親自拜託未來妹夫受得住才好,不然甭在中秋娶他妹子。
“說什麼傻話?我不重視你還會重視誰?”他哄著。
抬起水汪汪的淚眸,長孫楚吸吸鼻子,幽幽道:“重視誰,你自個兒心知肚明。”
怨婦似的神態教他汗顏,更教他心虛,他不自在地別開臉,蕭掌櫃恰巧從外頭趕來,他匆匆道:“待會兒再跟你談。”說罷,他便丟下妹子會掌櫃去。
他在躲什麼呀?
看著那道幾近落荒而逃的頎長背影,長孫楚眸中蒙朧的水霧瞬間蒸發成點點黠光。她掀起絛唇,向身後婢女道:“吩咐下去,晚膳不用準備二爺的分兒了。”
“嗄?”杏兒訝異,二爺難得回家,一家人不該好好團聚享天倫嗎?
“隔壁飯香哪!”她嬌笑著,旋足步回帳房乖乖工作去了。
驕陽肆虐,江水盪出粼粼金濤,江上沙鷗展翅飛翔,正是揚子江上的良辰美景。
鎮城岸上的人逍遙眺賞,可江內船舶卻是無暇分心,艘艘淺船皆是忙得焦頭爛額。
“快快快!再不趕過去就來不及了!”
響亮吆喝聲於船頭上回蕩,船伕們揮汗如雨,依令加快搬運速度,暗歎頭頂暑氣怎生如此磨人。
佇旁緊盯著周遭淺船的運載情況,容雲的眉頭越蹙越深。
“雲兒。”
在她焦急得快發瘋之際,一道嬌柔的叫聲從背後傳來,紓解她心頭繃結。
“喜姨……”轉身靠上喜姨纖細的肩膀,容雲口中吐出嘆喟。
喜姨清亮的眸子生出憐愛。“累了嗎?要不要休息?瞧你忙好久了。”
容雲搖首,苦惱地皺著眉心。“怎麼辦?別的船家都到對面去了,今趟……怕是趕不上了。”她不怕累,只怕錯過了招貨時間。
鎮江與揚州只隔一水,兩地商貨絡繹不絕,每日時到晌午,揚州的商客及船舶都會在岸頭相互招攬,商客招船、船家招貨,處於這“京口瓜州一水間”的船家們,大多賴以這種短水航運為生。
眼看大部分船家都趕往揚州去了,他們卻仍搬著昨日押來的貨物,萬一真趕不上的話,恐怕今天帳房又得唱空城計了。
喜姨默然,眉間漾出了淡淡愁緒,她雖心疼雲兒,但說不出要她把事情放著別忙的話。他們實在得去招貨,不然這個月全船人都得喝粥水了。
感覺到喜姨的沉默,容雲心一窒,趕緊收起憂苦。“其實今趟趕不上也沒關係,送走了這些貨,明天就能早點兒趕過去了!”她強笑著,不想讓喜姨憂心。
“雲兒,這三年來……讓你辛苦了。”說著,喜姨眼泛淚光。
第一章 歸心(2)
提起往事,容雲神色黯淡,早已失去稚氣的臉容,只剩滿目悽然。
三年前的夏天,她受父母之命許配城中故家子弟陳旭,在兩家即將結親的當下,陳家卻被揭發與五年前被誅的胡丞相乃舊識而下獄,連容家也受波及,全府人被官衛抓至牢獄度過了漫如十載的十天,那段日子,容家上下都在惶恐中撐過每一天。
容家遭逢劇變,雖不至家破人亡,卻也潰散不堪,爹爹變賣了岸上的宅第,一家人從此臨水而居,後來各房姨兒全跑了,連伯父一家也遷回了故鄉,家中船伕從二十人只剩寥寥四人,爹爹又終日意志消沉……
這個家,她管得很累,但她不甘心放棄,真不甘心。
當“隆容”仍是江南航首時,沿江的船家及商客都投以敬畏,如今卻遭所有人唾棄,可在此當中,更多的是惶然。唯恐惹上賠命的麻煩,人人對容家避而遠之,就連那些合作了幾十年的商客亦然。
“只要能讓『隆容』東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