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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這是做人的最高境界還是做乞丐的最高境界,大約算得上一個見仁見智的問題。

西方自是西方,經濟發達,社會保障制度完善,不需工作也能拿到可活命的失業救濟,有那嚮往自由之人便放棄富貴選擇了街頭流浪。他們的乞丐能超越生計二字,而純為自由故。我們第三世界國家,街頭那灰僕僕的乞討大軍,何曾這麼哲學,這麼詩意。放在全國人民掙扎在貧困線上的年代,溫飽尚自顧不暇,陽光即使遍地,又不能當飯吃,誰稀罕;放在一切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全國人們齊奔小康的現在,發家致富逐漸成了丐幫新的課題,哪裡又有閒暇來顧及這不值錢的陽光?

這個行業無需陽光。他們不分晝夜,更無性別、年齡、身體的限制,越是老弱病殘,越是行業的主力軍。其乞討的形式也不拘一格,或衣著襤褸、或肢體殘缺、或一尺白布跪訴家中諸多艱難困苦、或曰錢包遭竊請求幫助,極盡哀求、恐嚇、欺騙之能事。這個行業,更無地域的限制,千山萬水隨意行去,普天之下,莫非乞土。當然,他們更喜歡聚集於人口密度大的都市,或蜷縮於立交橋下、人行天橋上守株待兔;或躺在熙熙攘攘的街頭汙泥髒水中作奄奄一息狀;或寄生在遊人如織的風景區旱澇保收;或在滾滾車流中追隨等紅綠燈的車輛亦步亦趨;或於車站、飯店對作短暫停留的過客死纏爛打——和其他任何一個行業相比,這個行業更具機制和管理的靈活、隨意性。林清玄文章裡寫過的人生境界:“布履一雙,山河自在”,他們似乎已經抵達。

兒時跟隨祖母在鄉間,見她對來家乞討者,有求必應,有時還要請了來家小坐寒暄,待之以禮。話題從乞討者家鄉今年的洪災到他那一方的鄉土人情乃至這人家裡的弟兄姐妹,漫無目的無所不及,最後,這來乞者離開時,我們總能學會異地方言裡的幾個常用詞彙,祖母還要送出門去,作依依不捨狀,很長時間裡,我對那些乞丐的一去不復返,總還有些許的悵惘,祖母摸著我的頭安慰道“他們不回來是好事,說明他們生活好起來了。”這話,倒暗合了梁實秋在文章裡寫過的“誰不到山窮水盡,誰也不肯做這樣的自由人。”

現在回想當時情景,不禁莞爾。那時的乞丐那時的人,真是單純到美好,可惜到了現在,世易時移,一切都變了。據說北方有村莊,村民不事稼穡,從老到少,轟然出動,集體外出務工進行乞討,以圖發家致富,當地領導不僅不制止,反在出差時去會晤乞丐中的長老,感謝他們為推動家鄉經濟發展做出的貢獻——這無疑是對梁“山窮水盡”觀的徹底顛覆;假使對這樣的乞丐群體加以禮遇,不啻助紂為虐,會遭貽笑大方的。

然而,我還是常常記起兒時在鄉間遇到的那些為天災人禍所迫的逃荒者,暗暗祈禱,在街頭越來越龐雜的乞討大軍裡,不要有他們、乃至他們兒孫的身影。

乞丐行業發展如此之快,似乎的確突破了我們常識性思維的範疇,畢竟這是一個以犧牲人格、尊嚴為代價的職業。不過,轉念一想“存在即合理”,古人還知笑貧不笑娼,彷彿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何況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的職業又豈獨乞討?不要人格、喪失尊嚴的就更不只這一行業了。

近年,更有令人瞠目結舌、肝膽俱寒的報道出現:一人偶於街頭乞兒中辨認出鄰居失蹤數年的兒子,暗中電話告之,鄰人緊急趕到,見當年的心肝寶貝四肢殘缺、蓬頭垢面,當場暈厥。唏噓之餘,旁人無不切齒詛咒人販子的人面獸心——偷人家孩子,導致其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