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九郎不過二十出頭,長得朝氣蓬勃,額角一顆小痣,嘴角也有一顆,落在白白淨淨的臉上看起來格外明顯。
他師從金吾衛中郎將,從小學的就是正派功夫,加上底子又好,實在是武將的料子。可他卻全無為官的心思,只想著四處遊蕩,怎麼開心怎麼活。這次剛回來,便被徐妙文安排去查探某個人功夫虛實。
而這個人,正是長安縣南媒官。
徐九郎見過這個媒官,當年他表姊被說給曹侍郎家兒子,做媒的就是這個南媒官。於是徐妙文一說其中貓膩,他便來了興趣,竟當真蒙面去刺探南山的虛實。
只沒想到……
徐九郎將烏梅飲喝完,有些悶悶不樂。
徐妙文嚷道:“你和她打架居然打不過!”徐妙文覺得天都要塌了,徐九郎功夫一流,南山竟連他都打得過,簡直不是小禽獸,而是老禽獸!
“哦,忘了告訴你,我還用了暗器,結果暗器還被她給順走了,最後我自己反倒是中了招。”
“你真是玩物喪志啊,瞧瞧這點出息,連個、連個這樣的人都打不過。”
徐九郎懶懶抬眸看他哥哥一眼:“不是你要讓我查探她虛實嗎?若對方太厲害,打不過也正常啊。”他玩著手裡的空碗,又說:“她能飛簷走壁,且耳朵眼睛本事一流,出手也相當之快。只是她招招偏巧,以奇制勝,只擊要害,十分邪門。”
他強調了“邪門”二字,言語中好像有點鄙視南山的功夫出身——師門一定是歪門邪道,令人不齒。
徐妙文這時微微眯了眼睛,他問:“你可有機會問她為何這般厲害?”
“說是為了自保。”徐九郎素來身手好過腦子,南山說了一堆,他就記住這一句。
一介孤女想要自保,哪裡需要這麼厲害的本事?且學的還是歪門邪路的功夫。
徐妙文頓時覺得這局棋,似乎越發的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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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裴渠在小案對面已坐了有一陣子,他看南山畫坊裡俯瞰圖看得略有些走神。南山忽停了筆,裴渠回過神,自袖袋裡摸出一卷紙出來遞給她。
南山接過來展開一瞧,竟是長安縣其中幾個坊的佈局圖,只有建築和方位,沒有任何標註。裴渠道:“這幾日我白天巡完街,回去便畫了下來,想著有空找你填一填便好,卻沒想你……”裴渠看著她正在乾的活,止住了話。
兩個人心有靈犀到這地步,是一件很難得的事。
盲畫坊裡圖,補註,非禽獸不能為之。如今恰好一大一小禽獸,能將這遊戲玩得遊刃有餘,且彼此都深知這其中微妙的樂趣,實在是怪哉。
南山道:“我不是白為老師畫的,家裡的米快要吃完了,我不想吃減價的太倉米。”
“老師給你買米。”
南山點點頭。
她又低下頭去繼續畫,但忽然又停了筆。她驟然想到今日被襲一事,這件事會是誰做的呢?裴良春的人嗎?但似乎又不像。難道……
她抬頭看著眼前的人,卻只見他正專注在看案上圖紙。
裴君,會懷疑她嗎?
南山忽覺得渾身都有些發冷,她有些害怕,害怕想到以前的自己。可與裴渠在一起,她卻總忍不住地想到多少年之前,那個像驚弓之鳥一樣跟在他身邊的自己。
她上身不自覺地往後縮了一縮,放輕鬆地岔開話題:“老師總到我這裡來借宿,鄰里會說閒話的。”
“什麼閒話?”裴渠沒有抬頭,還在看圖紙。
“譬如說……”她琢磨了一下措辭,轉而又道:“學生雖是在外整日拋頭露臉的媒官,但畢竟還是待嫁之身,有些風言風雨傳出去總歸不大好。”她似乎有點想推他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