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鳳閣能猜到這其中不對勁嗎?南山見沈鳳閣似乎並沒有急著想要吃魚鱠的意思,反倒悠悠閒閒地在聽旁邊一個人說話。南山迅速琢磨了下,甚至將最壞的後果想了一想,最終決定不能放任沈鳳閣吃了那盤魚鱠。
若這場宴會上出了事,裴渠恐怕無法脫掉干係,一旦他被捲進去……南山扭頭看向上遠,恭恭敬敬道:“方才娘子們想要相看今春新科,不知可否?”
“王娘子已是與我說過了。”上遠漫不經心地說,“你先替她們相看相看罷,若有合適的再說。”她目光投向東南角的一張長案:“你要過去嗎?他們大約很歡迎你去說親呢。”
南山點點頭,隨即就躬身繞出簾子,佯作婢女的樣子往席間走。因席間有諸多奴僕雜役,她看起來並不起眼。
她時時刻刻盯著沈鳳閣那邊,儘管沈鳳閣已許久未動筷子,可她仍舊沒法鬆口氣。她原計劃是從沈鳳閣那桌繞過去提醒他一聲,儘管會顯得很刻意,但也沒甚旁的辦法了。
然在這時,忽有個聲音響起來:“乖徒孫竟然來啦!”
南山一看,果真是觀白。小老兒此時握著酒盞已經站了起來,招呼她過去:“徒孫快來,我給你介紹介紹我的幾位老友。”
雖然席間本就熱鬧,但都抱團各說各的,觀白這聲音驟然響起來,以至於所有人都朝南山和老頭兒看去。
南山隨機應變,深深一拜:“本以為師祖居寺不出,卻沒想竟能在這裡遇見師祖,實在是巧。”
老頭嚷道:“壞徒孫將我這個糟老頭子忘得一乾二淨,一點都不孝順吶!近來在忙什麼呢?”
南山無比配合地和老頭兒演戲:“近來官媒衙門瑣務繁忙,要說親的實在太多,哦——某不久前才受了委託,為沈臺主說親,更是脫不開身啦,還望師祖見諒。”
席間頓時“哦?”、“咦?”、“誒?”、“啊?”此起彼伏。
其實也有人知道沈鳳閣託人說媒之事,但更多的人則是頭一遭聽說。沈鳳閣想要討妻,實在是太過稱奇,就光這一樁事,便值得聊上好久啦。
上遠坐在珠簾後靜靜看著,薄薄的無甚血色的唇微微挑起,靜候下文。
沈鳳閣則緩慢抬起眼,將目光移向了硃紅上襦荼白長裙的南山,而南山也恰在此時看了他一眼。
隔著桌案,沈鳳閣似乎知道她有話要對自己說,便索性以靜制動。
此時坐在西南角的裴渠緩緩轉動手中杯盞,以他對觀白和南山的瞭解,一眼便看出這是師祖孫二人在做戲,至於為何做這場戲,則必與沈鳳閣有關。
他雖察覺到了南山的篤定,卻仍舊隱隱擔心,可他這時卻不便挺身而出,故而也只好等。
觀白這時毫不避諱地笑道:“沈臺主?!沈臺主竟也要娶妻?就算費力娶到了,有用嘛!”
傳聞都說臺主根本不能人道,故而觀白這言語中似有嘲意。這話令周圍一幫臣子想跟著笑,可鑑於臺主本尊在此又不好太放肆,就只能一本正經地憋著。
觀白是眾所周知的癲狂之輩,他說出甚麼樣的話都不稀奇,根本不必和他計較,可沈鳳閣看看他,聲音冷得簡直要殺人:“哦?沈某娶了妻沒用?”
席間氣氛陡然冷下去,縱使觀白也驚了驚,心道這臭小子如今居然變得像千年寒冰一樣,如此嚇人連一句玩笑也開不得了……他心裡直嘀咕壞事了壞事了玩笑開過頭了這臭小子該不會想弄死我吧,那還是讓他吃了那盤破魚鱠算了,吃死了最好,吃死了就不會找自己麻煩了……
觀白的念頭轉得飛快,前一刻還想著要替徒弟解決掉這個可能存在的麻煩,這一刻就想著不如任陰謀發生算了……
南山迅速判斷出觀白的動搖,於是立刻替師祖朝沈鳳閣謝罪,就差撲通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