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光下斜,發現季平宣已經睜開了眼睛,驚道:“你醒了啊?”
梁洗彎下腰,確認少年不是迴光返照,欽佩道:“你小子,命可真大。祖墳冒過青煙吧?”
季平宣目光渙散地盯著床頂的雕紋,半晌沒能反應過來,直到梁洗伸著一根手指在他眼前近距離搖了搖,才眨著眼睛,循著方向轉過來。
宋回涯託著下巴,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垂眸看著他,慈和笑道:“你一直在叫我名字,叫得我都心虛了。找我是要做什麼?”
季平宣屏住呼吸,想坐起來,又被梁洗按著肩膀推了回去。
他等了幾年,才做到這一個美夢,心中不覺起伏,可眼淚已不受控地氾濫,不管真假,從衣服夾層裡取出信件,顫抖著交到宋回涯的手上。
宋回涯狐疑接過:“什麼東西?”
“我爹——”季平宣喉嚨發不出聲,清了清嗓,才能吐出幾個字,“證據——冤枉!”
梁洗糟心道:“你有證據,也不該交給宋回涯吧?她自己還罪名加身,潑天的黑水洗不乾淨呢。不如找我。”
季平宣只注意著宋回涯的表情,聽不進旁人的話。又朝她推了推,懇求地叫:“宋回涯。”
宋回涯審慎地開啟,做足了準備,看到的一刻還是愣住了,視線從上之下,又從下至上掃了數遍,然後複雜地盯著少年。
季平宣坦然失色,仰起脖子,麵皮抖動著問:“怎麼了?”
宋回涯撫平紙張邊角處的
() 褶皺,手指按在因血跡而模糊的筆墨上,委婉問:“你有給別人看過這封信嗎?”
季平宣搖頭:“沒有。”
他不敢洩露任何行跡,曾拆學過幾個字,拿去問路人。可盤平城的殺手緊追不捨,他亦不敢冒險。
“‘平宣我兒’?”宋回涯說,“這不是什麼證據,這只是你父親寫給你的信。”
季平宣失聲叫道:“不可能!”
他拿回信紙,手指太過用力,將本就脆弱的紙張捏出了個洞。
他害怕得全身發抖,視野模糊,胡亂指著幾個位置,想抓住什麼道:“平宣,念,報仇,回來,這是盤平。是不是?還有這裡,二,什麼牆下……”
這些都是他數年間,謹小慎微認出的全部的字。
宋回涯耐著性子與他解釋:“他是讓你離開盤平,出去娶妻生子,再念兩年書,學幾個字,不要再想著報仇。你父母的屍體他也不知葬在何處,不過他悄悄留了兩身衣冠,在城外給他們立了個座墳冢。他還給你留下一筆錢,就藏在東牆的水缸底下。若你能回來,記得小心城中的耳目。實在不行,就別回來了。”
季平宣硬撐著坐起來,這次梁洗沒攔。
他逐字逐句地讀著那些他並不認識的字,眼神中的火幾要將那薄薄的紙張燒出一個洞。
宋回涯拿起手中的第二頁信紙,掃了一遍,緩聲道:“他說,自己確實幫著於老做過不少事,當初離家闖蕩江湖時,本是想做一名豪俠的,豈料最後也要為五斗米折腰。就是求財的意思。他說你很聰明,其實更適合做一個讀書人,跟著他委實糟蹋。可在盤平,他不敢送你去學堂。而他留在於老身邊,還有別的事做。他有許多想同你說的話,但他知道你不會想聽,所以便不煩你了。”
季平宣痴傻地抬起頭,像是聽不懂她的話。
宋回涯翻到第二張紙,停頓片刻,給他緩和的時間,才問:“你還想聽嗎?”
季平宣不知道自己點頭了沒有。魂魄是飄著的,踩不到實地。是喜是悲也弄不清楚。
宋回涯輕緩的聲音再次響起:“朝廷遣了監察御史過來查案,那御史太過年輕,不知此地兇險,多半是九死一生。不知有查到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