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的神情看,好像經過了很多思量。
「雖然是我,但……不要隨便跟男人回家,也不要隨便讓男人去你家。」
「為什麼?」
訾嶽庭目光偏移,沉吟道:「因為你不會知道男人在想什麼。」
這是善意的提醒。這世上,心無穢唸的聖人是不存在的,永遠是善於偽裝者居多數。
林悠承認,她的確不知道男人在想什麼,所以才會整夜都失眠。
「哦。那你在想什麼?」
或者換個問題,「我可不可以信任你?」
她就是這樣追根問底的性格,凡事要聽他親口而言才算做數。
他們明明在討論同一件事情,卻更像各執一詞。
訾嶽庭被她逼到了窘境,只有嘆氣,「算了。你先去上班,這件事情我們之後再聊。」
永遠是這樣。她進,他就退。
林悠的手握在內門把手上,帶著點賭氣的情緒道:「我不是隨便的人,也只去過你家而已。」
就這樣。
她說完了。
簡單直接,不給他任何誤解的餘地。
工作室裡,訾嶽庭在學生演示石膏翻模的流程。
他挽起袖子拆了一袋石膏,倒進塑膠桶裡,又加了點紅顏料,加水攪拌成粉色。
訾嶽庭用糊滿粉石膏的手邊操作邊講解,「最重要的是要保證雕塑全部覆蓋,整體厚度控制在1厘米,邊緣要貼合插片,等完全風乾之後再上肥皂水。調石膏的時候,第一層要比較稀,第二層第三層逐漸加稠,注意摻水調配的比例……」
完成一個階段性的步驟,訾嶽庭去到工作室外吸菸。低頭點火時,他看見胳膊上沾到了些粉色石膏,用手指蹭了蹭,發現蹭不掉,於是便沒有理會。
很快,助教也從工作室裡出來了。
訾嶽庭問:「怎麼了?」
助教小心翼翼問他,「教授,我一直說想請你吃飯,都沒有合適的機會。這次我爸媽也來錦城了,帶了些我家那邊的特產來……不知道今天晚上方不方便?」
訾嶽庭很少和學生家長吃飯,一來他不喜歡這種飯局,二來平時跟學生也沒什麼交情。助教跟了他三個學期,馬上也要畢業了,之前確實提過好幾回吃飯的事情,他再推辭不好。
不出意外,模型今天之內能翻完,能留出吃晚飯的時間。
於是訾嶽庭先口頭答應了。
然而誰也沒想到,下午掏母坯進行分模時,訾嶽庭一下分了神,下錘子時沒控制好力道,把石膏像的耳朵給敲碎了半隻。
這是嚴重的操作失誤,學生們都看著,面面相覷,沒人敢說話。
訾嶽庭做的是示例教學,重要的是步驟和流程,就算翻出來的石膏不完整,其實也不影響什麼。
但他沒有掩飾自己的錯誤,毫不猶豫道:「重新來。」
母坯沒了,從頭開始意味著要重複一遍之前所有的操作流程。訾嶽庭沒有任何怨言,但經過這麼一折騰,晚飯自然是吃不了了。
離開工作室時,學生們都在竊竊私語,說從沒見過訾教授這麼嚴肅的樣子。
訾嶽庭堅持要重做,不是跟學生過不去,是在和自己較勁。
人耳的結構複雜,是石膏像翻模過程中比較容易出紕漏的地方,但這不是他失誤的理由。
他今天的失誤,主要的原因在於自身,多年不下工作室,不碰雕塑泥了,難免業務生疏。
業精於勤荒於嬉,碎掉的那隻耳朵,正是為他敲響的警鐘。
但他荒廢的事情又何止這一樣而已。
晚上回到家,訾嶽庭把自己關進了畫室。
他沒有動那幅「鳶尾」,而是於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