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這個圓圓臉一笑還露著金牙的副連長,往鋪上一坐又吵吵起來:“我看就是幹掉那個山腿!”我趁空和他閒扯,問他怎麼有這個外號,他說是過去跟的一個團長起的。人們說他跟老美摔過跤,手上還有被老美咬破的印子。安東人。
因為自己睡眠不足,就又困起來,這是近年來產生的弱點,莫非是自己的精力真不足嗎�
回來休息了一會兒,和政指扯了一下三排的情況,就開飯了,這天早晨吃的是餃子,自己真感覺對不起這頓飯。
晚上連長按我預定計劃,領我到一號陣地去。天剛擦黑,順交通壕走,敵人這時不斷在前面打炮和打機槍。連長告我每天如此,敵人怕我小部隊趁天黑下去。我邊走邊看,到了後四號陣地鑽進小坑道,這裡坑道很低,直不起腰。一進去,熱氣燻得眼鏡也看不見了,耳邊卻聽到許多親熱的聲音。有人給端水,有人給我拿煙。我們的戰士真是親熱得很,他們對我這樣一個所謂“首長” 這個部隊叫首長叫得真親熱 流露出深深的感謝。他們說:“聽說首長們來了,知道你們要來看我們……”我一看,這條小坑道,上面掛著棉鞋、小包袱,嘀裡嘟嚕的真像農家的屋簷上的棒子種一樣。我和他們都握了手,有的戰士還不好意思握手。然後又繼續順交通溝走,這一下都看不見了。交通溝曲曲彎彎,深一腳淺一腳,連長還說,不要用手扶,小心長蟲咬了。我們走了很久,谷世範跟我跟得很近,聽到他喘息的聲音,我知道這不是由於累,而是由於膽怯,或者就是緊張。走了很遠,足有一千多米。我們是沿著主峰的山坡向它的右腿走。這個山竟這樣大。終於看見一個黑山頭。我們就進了坑道,這坑道口比較科學,是在一個深的交通溝中。
一進去,坑道很低,積土也很薄,顯然是前期的戰鬥坑道,需要彎著腰走。裡面的熱氣很大,門口就是伙房,灶裡燒著炭火。兩邊是小窩窩,擠滿了人,是挖坑道下班的,唧唧喳喳,一下聽不清說什麼。我坐下稍休息了一下,就先同大家見面,表示慰問之意。有的戰士在和我握手時,低聲地說,哎,我們又沒打什麼仗,實在對不起祖國人民……他們感到很抱歉,偉大計程車兵的良心到處可見。偵察排的一個班也在這裡,我在這親熱的人群中也坐了一會兒。又回到坑道後部。坑道這樣低,兩個人就擠得沒辦法透過。
連長走時,還吩咐了排長几句。我知道他交代營長的話:“如發生問題 即我被炮打住等等 就要你負責。”這是一句似是而非的話。我覺得好笑,我被炮打住,請問他負什麼責呢。排長是一個二十六歲的青年,白胖臉,他說他文化很低,出國時是個戰士,工作沒經驗。從他的臉上很快可以看出,他一邊和我談話,一邊心不在焉地聽。一聽炮聲響得多了 炮聲在這裡果然比後邊沉重,震得洞子甕聲甕氣地響 ,他馬上像戰馬發現了什麼徵候,不自覺地豎起耳朵,說:“首長,請你在這裡休息,我到外面去看一看�”一看他的臉色,就不像一個普通排長,他大概是這一小塊陣地 三四十人 的最高指揮員。
這裡碰見了一個機槍班長姚崇林,他是這裡的黨員小組長,已將近三十歲了。他是個解放兵,很快可以看出是個有社會經驗的人。我說要出去看看,他先說外面看不見,沒出月亮,又說敵人正封鎖。一看我不聽,又說你坐一坐,我看月亮出來叫你。排長到外面轉了一趟,提了個手提電燈回來了,經過我一再請求,才讓我去外面看了看,看到了溝下邊一條發光的小河和敵人的探照燈,又叫我回來休息。回來時,我又參觀了他們坑道里的銅鈴,這是用山炮彈的彈殼做的,裡面有個鐵東西,一條細鐵絲系在鈴上,通到坑道口外的哨兵那裡。一拉就是發生了情況。
姚崇林要我在他的鋪上睡,皮褥子,把被子也給我,一定叫我休息。我和對面的炮兵班長又扯了一陣,才睡了。在睡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