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敵人,你感覺怎麼樣?”
“高興。”
“怎麼高興?像吃糖一樣高興嗎?”
“比吃糖還高興。”
他回答得總是這麼簡單樸素,叫人發笑。
“怎麼會比吃糖還高興呢?”我故意逗他。
“因為敵人少了一個。”
他年輕而白嫩的臉,紅紅的,簡直不敢抬起來看我們。
“這孩子就是老實!”副連長梁青山嘆口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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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四日
這個洞子裡存在著幾種不同的生活方式:1�戰士們整夜站崗,靜聽著對面黑黝黝的山岡和河溝裡的風吹草動,一直到天亮。吃過早飯,睡到下午二時。起床後唱一陣歌子,擦擦槍,吃了晚飯又上崗。2�炮班整夜掏坑道。3�副連長和排副查查崗,後半夜沒有事睡一會兒。4�班長一整夜查崗,給戰士有時端碗開水。5�炊事班天一黑就睡,凌晨二時起床做飯。6�無線電話員晚飯後聯絡一下就睡,一早起床。7�我,晚十一時或凌晨一時睡眠,晨八時或九時起床,十時吃飯,然後記日記,直到戰士起床進行訪問。
今天,在小鬼班進行座談。副連長把兩個洞子的人招在一起,很快發現,這樣的方式太呆板了。
這些孩子,在家多半是放牛、放豬、拾柴的。有一個小李是水手,小肖是討飯的。在談到出身時小肖並不直爽,顯然他認為討飯是丟人的事。小徐是孤兒,在談到舊社會地主壓迫剝削時,在黑影裡自己捂住臉,顯然受到極大的創痛。我怕傷了孩子的心,未詳細問他。王恩先的父母死去時把他給了別人,現在他要求把姓改過來,恢復姓李。
在全部小鬼中,以小水手為最活躍,以小孤兒為最深沉,以討吃的小肖為最懶散。據說,他上崗打瞌睡,屢教不改。討吃的孩子雖飽受舊社會的傷痛,但缺少勞動鍛鍊,因此顯得疏懶。我過去在騎兵團工作時,也遇到過這樣的人,訴苦時痛哭流涕,平時吊兒郎當,甚至說謊騙人。
今天以小鬼班長唐殿君談得最有意思。他參軍時父母都不願意。他動員父母說:“你老人家不要不樂意。生兒養女,無非是為了孩子孝順,不愁後事。以前舊社會時候,我巴巴結結一天,還不能給您老人家弄來吃的。現在地有了,就是我在外頭犧牲了,也像是在你們身邊。你們睜睜眼瞅瞅這地,這地就是我呀�……”他的話使我心靈震動,一句話說透了解放戰爭的本質。而抗美援朝不是反帝反封建鬥爭的繼續嗎?當然又加了一層保衛世界和平、保衛自身的社會主義建設。“這地就是我呀!”一句地地道道農民的話,是作家不易創造出來的。
我們一起吃了飯,小鬼們上崗去了。小蘇把子彈袋在腰裡煞得緊緊的,又穿上大衣,拿起了自動步槍。他不大喜歡自動步槍,很羨慕別人帶的木把衝鋒槍。假若他要有支衝鋒槍,他就會更加高興了。
排副陳廣義是個老兵,見多識廣。我讓他談談工人出身的戰士與農民出身的戰士有何不同。他說,工人出身的戰士團結好,鬥爭精神強,思想不常波動,作戰頑強,比農民出身的膽子要大,也不迷信。比如在東北解放戰爭中,用大車拉烈士的遺體,一車拉四五十,像秫秸垛似的,橫一個豎一個,用大繩捆上。工人出身的戰士往車前面一坐,滿不在乎。而農民出身的戰士則往往不敢接近。他還舉出,不久前五班副犧牲在暗打火裡,八班的戰士就不願在那裡站崗。問他們為什麼,他們就說那裡冷,其實那裡怎麼會冷呢!他還說,一個工人出身的戰士出去解手,碰上敵人摸上來了,要是農民出身的戰士,很可能跑回來報告;而他卻往牆角里一蹲,等敵人摸過來,突然撲過去把槍奪到手,然後向後面的敵人猛掃。他還說,工人出身的往往不小氣,不保守,有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