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勒怎麼也想不到,天下竟然還有這樣奇異而殘酷的生存方式。
鷹繼續著,它一次次筋疲力盡地摔到地上,又一次次掙扎著飛起來。柯勒看著看著,神志漸漸被湧上來的睏意所俘虜,耳中淒厲的鳴叫像被風吹散了一樣越來越遠。柯勒終於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嘯聲突然變得激昂嘹亮,彷彿穿透了烏雲的陽光,直刺柯勒的耳膜,柯勒從睡夢中被驚醒過來。它睜開眼睛,那隻鷹在巖壁下拍打著翅膀,那長長的彎曲的喙殼終於在磨礪和撞擊下被生生弄斷了。鷹終於張開了口,發出嘹亮的嘯聲。
柯勒被震驚了,它睜大了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雄鷹。現在它不擔心鷹會與它爭搶食物了,它知道那一張殘破的喙根本叼不起任何東西。筋疲力盡的鷹回到了高處的岩石上,把頭深深地埋到翅膀窩裡,像一截松木樁似的一動不動地休息起來。
夜晚來臨了,凜冽的北風又帶來了大雪。已經接近初春了,雪變得零落而短促,不再具有往日的氣勢。柯勒卻沒了睡意,它長久地注視著那隻鷹。
鷹依舊一動不動地佇立在岩石之上,任憑凜冽的北風把它脖子上的毛一叢叢地掀起,起初柯勒以為它睡著了,但當飄飛的雪花落滿它全身的時候,它卻突然抖了一下身上的羽毛,把雪花撣落。
一連兩天過去,雄鷹一直像木樁一樣窩在那裡,不管風颳得多麼猛烈也不離開。它與柯勒之間已經達成了某種默契,雙方互不靠近,各自養傷。當白日的陽光照向懸崖下時,鷹偶爾也會拍打一下翅膀,算是舒展筋骨,長長的褐色羽毛迎風奓開,在陽光下發出一圈圈金色的光芒。更多時候,一狼一鷹,會在這個寂靜孤獨的懸崖下長久地兩兩相望。冰藍色和金黃色的眼睛似乎都想從對方的心靈深處找到些什麼。
第三天一早,風和雪都停息了。灰白色的雲層覆蓋著天空,絲絲縷縷的陽光從雲縫漏下來,似陰似晴。柯勒試著從雪窩裡站起來,發覺受傷的後腿已經好了許多,雖然還是有些疼痛,但已經可以勉強走動了。它急切地想回到山下,它已經離開太久了,它惦記著狼群,尤其惦記著麥琪。它決定上路了。
臨下山前,它再一次回頭看那隻鷹。
短短三天的工夫,鷹的嘴邊已經開始重生出新的喙皮,新生的喙皮是淺褐色的,帶著金色的邊緣,用不了多久,它便可以重新擁有一副獵食的利器。鷹也久久地盯著柯勒,也許它明白了柯勒要走,金色的瞳孔中罕有地沒流露出敵意。
柯勒默默地注視了鷹一會兒,然後掉頭下山去了。
狼王 十二(1)
北風依舊呼嘯,但力道已然減弱了很多,充其量只是把覆蓋著天空的雲層吹開,陽光照耀的範圍正在一步步擴大。柯勒帶著###的心情,一瘸一拐地穿行在陡峭的山石之間。它已經不害怕迷路了,狼擁有雅利安草原上最強的記憶力,即使只走過一遍的路也會深深印在心裡。更何況,這山路上還留著卡斯梅標誌性的氣味——狼王為了圈定領地而留在黑松樹幹底部和灌木叢上的排洩物就像是隱形的路標,一路指引著柯勒前進。
翻過一條窄窄尖尖的山脊,柯勒與一小群披著長毛的蒼羚不期而遇。這些蒼羚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絕難姿勢站立在幾乎垂直的陡峭崖壁間,毛髮斑駁的老蒼羚抻長了脖子,仰頭向天,眯起眼睛享受著剛從雲層裡鑽出來的陽光。頭上還沒長角的羊羔子頑皮地追逐嬉鬧,靈巧的身子在嶙峋的亂石間蹦來蹦去,如履平地。
柯勒停下來喘口氣,羊群很快發現了它,大概高峰之上很少有狼光顧,幾隻蒼羚對柯勒投以好奇的目光。柯勒並不打算嘗試著靠近羊群,它知道自己根本無法攀附在那樣陡峭的絕壁上,它只是默默地看著它們。
它們讓柯勒想起了斷崖下那隻充當了救命口糧的蒼羚,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