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擠為苦。我於通道之中開始搜尋。先見《吉本自傳》,蓋出自三聯書店之文化生活譯叢,頗喜,見其價目,原1元多而今標價4元8角,憎書賈之好利,舍。又見一明清豔情小說《鬧花叢》,索價12元,一笑,舍。慢慢踱至南首,不經意間抬首,遂見一套3冊裝《紅樓夢》(1980年,人民文學出版社)赫然挺立於書架之上;而旁邊排列著《醒世恆言》、《野叟曝言》、《西湖二集》、《石點頭》等,皆為80年代初出版之舊書,封面樸實無華,書頁微微泛黃,紙張或細膩精美、或粗糙大方,細細摩挲,似要被濃郁的書香薰醉。我無暇他顧,急取《紅樓夢》,細翻,頓覺天地之大,惟有我與此冊《紅樓》矣。然其頗多疵,雖儲存完好,被人熟讀數遍矣,且其版本並不罕有,標價為32元5角,惜別此書,心悵悵然。轉至左首,頓時狂喜不已,及時把一套4冊裝《紅樓夢》搶至手中,其為1980年人民文學出版社第3版第1次印刷,我從未見過如此版本,且其儲存完好,似久積書倉之中,未經翻過一次,印刷精良;惟其第二冊紙張與別冊又有不同,顯出嫩綠的顏色,摸之如觸竹衣般光滑。我抱著這四本書,把餘下的書匆匆地瀏覽了一下,已無心戀戰。
趕到古籍書店的時候,S君正倚在角落裡,捧著一本江蘇古籍直排《醒世恆言》細讀。我隔著書櫃,把書伸到他面前晃了晃,一臉笑意。S君似有不信之色,又有懊悔之色。原來他只是託了個理由,徑直來到了古籍書店,原因是前幾次到那個舊書店並沒有看到好書,不願和我一起浪費時間。我此時已無心覓書,心情又特別順暢,就開涮起S君來:“越是像那種書店,越有可能有驚喜,好書也不容易被買光。像這種古籍書店,如果有收購來的好書,這麼大的書店,也早被人買光了,是不是啊?”
S君被我訓得一愣一愣的,對我開出的那小書店的書目也頗為心儀。兩人對古籍書店的書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BLUE BOOK STORE”也不準備去了,匆匆又趕回了那個小書店。他好像也被那批書驚呆了,竟把那些書一套套都拿下來,壘在雜誌上,一本本細看,這本覺得不錯,那套也不忍割捨。我則擁著四本書於懷中,笑看其痴態,時不時把書點評幾句,引得他更難取捨,我心中大樂。
好容易揀定一套《西遊記》、一套《醒世恆言》,兩人回到宿舍的時候,天色已不早了。可是S君在半路已經後悔了,原因是花費太多,他早上購《西廂記》、川端康成《顧影自憐》約花去30元,現在又去40多元,這次出來家裡給的錢又少,以後的日子恐怕要“儘量少洗澡了”(洗澡1次2元)。他於是準備把《西遊記》推銷掉,但是偌大一個蘇大文學院,除了我又有誰會看得上那兩本破書呢。有人已開始去吃晚飯了,我悔不該說了句“那本紅樓是庚辰本的,不錯”。他拎起包,塞進兩套書,衝出大門,走了。等他回來的時候,已是半個鐘點以後的事了。他進門的樣子頗為滑稽,手裡擎著一個車前把的零件,說是與摩托撞了起來,腳踏車前鋼圈有些彎,幸而沒有把摩托車撞壞,不然定賠不起。我和他兩人匆匆趕往食堂,一改平日吃飯時的無話,暢談直至洗碗。
緣於週末,寢室裡的人都出去了,只剩我們兩人。把門關緊後,我把《紅樓》拿出來細細摩挲,他則拿著膠水和剪刀修補那套庚辰本的《紅樓》,一時寂靜無話。外面傳來週末狂歡的噪聲,屋裡聽著彷彿是隔世的喧囂。
S君要借我那套《紅樓》看一下,說如果是直排的就吃了它。真搞不懂某些人放著同樣的書,偏要看直排的,以標榜高人一等,卻不顧閱讀的快慢和便利。不過如果路上遇到某人拿著一本直排的書在唸,倒真的會頓生崇敬之心。雖然我那四本書並非是直排的,但S君還是看出兩套書之間的差距,對他那套書越看越不順眼,況又見上冊封面內題“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