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如此,”柳貞吉說話的聲音都啞了,回想當年,那沉重的心更是黯然,“當年娶我,雖說是喜愛我,另一道,何嘗不是因我是柳家之女,當時您看重他,又不喜太子,太子恨他恨得要死,娶我反倒是對他最有利的。”
要是真滅了柳家殺了她,太子那個時候動手,他未必有那能力反擊。
那個時候,他只不過有一些地方勢力,朝廷裡,沒一個他的人。
皇后根本不會幫他,萬家恨他,他要是不示弱,不放任自己殘暴不得人心,太子首先對付的不是明王,而是自己的親弟弟。
“你倒清醒。”周文帝以為這麼久的相處,她已經沒有讓他訝異的了,但聽了她這完全清醒的話,還是愣了。
這個女人,清醒得不像一個女人。
“人跟人的緣份,也要有天時地利人和。”柳貞吉簡言道。
他們只是從哪一方面來說,都適合在一起。
她剛剛說那些話,不是想說太子愛他不夠,而是想跟皇帝說明,不是他的兒子想跟他作對,一直以來都不是他兒子要跟他作對的問題,而是他的兒子想活下去。
他不是情痴,他只不過想好好活下去,想一展抱負,想讓不愛他的人,不看重他的知道,他不比哪個皇子差。
“那你恨朕嗎?”不管他的四皇子與他們夫妻之間的種種,他們夫妻,到底是有些對不住她的。
“您也曾問過我,恨不恨母后……”柳貞吉舔了舔乾澀無比的嘴唇,澀然道,“兒媳也不知道怎麼說,說不恨?這話說出來,您也不會信,但恨吧?也未必。有時候兒媳還在想,太子時至今日對我還一往情深,何嘗不是因為有你們在前之故。”
因著他們的絕情,她的深情才尤為可貴。
若不然,他身邊這麼多的女人,每日都有鮮花可採,每朵都唾手可得,稍一岔錯,他們也不可能相互傾心到如今。
他們一路的逼迫造就了他對她的忠誠,他的忠誠,才讓她對他更是一往情深,付諸全部心血,這個良性迴圈,他們才是起因。
在因果之間,恨與不恨的界限,沒有那麼分明。
好壞一體,禍福相依,這世上,沒有太多絕對的事。
“這還是我們的不好,成全了你們的好了?”文帝說完,頗感荒謬地笑了兩聲。
柳貞吉看得鼻酸。
皇帝再把天下看得重,他也是男人,也是父親,也許有選擇,他也是想過要當個好父親吧……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他能想起的,他兒子能想起的過去,皆瘡痍滿目。
“罷了,罷了……”周文帝緊緊閉著眼睛,“能成全了也好,至少現下看來是不錯的,他是個好太子,你也是個好太子妃。”
至於他,不是個好父親,就算了。
反正他最不想辜負的都辜負了,最初陪他的人,他發誓要對她好一輩子的人,他都沒管好,沒愛好,不是個好父親,也算不得了什麼了。
他這一生吶,跟他當初所想的,除了當上了皇帝,怎麼就完全不一樣了呢。
時至如今,他最初的本心,面目全非。
☆、第227章
柳貞吉還是當了那個先跟周容浚開口的人。
周容浚聽後良久無聲;爾後抱了她;還是緘默不語。
他也不是為皇帝的遠辭感到震驚,只是想;如有朝一日,事到臨頭;他是否也能跟他這個父皇一樣,做出同樣的抉擇。
而很顯然,他是不能的。
所以只能是他父皇是他父皇;他是他。
到底,於國家而言;他父皇要遠比他出色。
周朝的天下,是長在他父皇的心坎裡;而他的天下;只是他的天下,天下並不比他自己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