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道:“那閣下姓甚名誰?”
黑袍男聞言怔了怔,眸色似乎柔和了幾分,但很快,面具上的兇獸刻紋隨著他聚攏的目光又變得冷硬:“我來此不是跟姑娘攀關係的,姑娘若是樂意,也可稱我一聲夢公,這裡是涇州,姑娘已經在城中逗留了五日,今日我上街,看到城中也貼了姑娘的告示,姑娘還是早些與菀娘子離開吧。”
輕影將他的神色變化收入眼中,沒有回答,只道:“這兩日我雖未出過門,但菀娘子將外間的事也說與我聽了,說是如今京中人心惶惶,陛下罷黜了好些官員,夢公你神通廣大,可有聽說過,杜之尋是否受到了懲處?”
夢公回道:“罷黜的官員幾乎都是曾經依附於杜之尋之人,兩日前,杜之尋已經被陛下賜死了。”
“那便好。”輕影嘆道:“原本我還擔心憑皇帝對杜之尋的倚重,即便證據確鑿,杜之尋想逃脫死罪也不難,如今看來,皇帝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只是不知,杜之尋是否招供了陷害程家一事?”
夢公道:“杜之尋死的時候,景王就在他身旁,這話你應該去問景王。”言罷,轉身便要走。
輕影神色一緊,彷彿對他的話十分不滿,忍著身上的劇痛追過去,口不擇言道:“你的本事很大,利用莫珩和柳全破壞了公主和親,甚至在景王查清公主失蹤案的真相再度北上時,不惜告訴公主莫珩已死的訊息,引導公主自盡。你心思縝密,佈局嚴謹,以公主之死挑起朝堂的爭端,揭開了程家舊案的面紗。而後,利用柳全留下寶石鎖的線索,引誘我跟景王一前一後去到陵州,且早早佈下了陸湘這布棋,你借我們二人之力揪出了陳習遠、杜之尋這兩個殘害過程家的奸臣,終於讓程家舊案的真相浮出水面。你做了那麼多,轉了那麼大一個彎,你究竟是誰?”
一番話說完,她自己都驚住了,眼前的人無論是神態還是語氣都在告訴她,他是一個冷硬兇殘之人,她如今遍體鱗傷,絕非他的對手,不應該去說這些話招惹他,激怒他。
但是她卻一點都不怕他。
她固執地看著她,如水的眸子在夜色下閃閃發亮。
偽裝被殘忍撕碎,夢公頓住腳,緩緩回過頭來,冷冽的面具表面映著幾點燭光,陰暗交織下,兇獸的雙眼越發幽暗和捉摸不定:“我沒想到,你竟然看得還挺清楚,楚家倒是沒有將你養廢。”
冷風從門裡灌進來,吹得她的臉涼颼颼一片,她道:“所以,你做了那麼多,卻不願承認自己的姓名?”
夢公卻道:“你無需知道我的名字,你只需要知道,程家舊案的真相遠不止於此。”
言罷,徹底遁入蒼茫的夜色之中,彷彿只是來確認一眼她有沒有死,便又奔赴於自己的江湖。
冷風吹得門扇嘎吱作響,火苗顫動,映出輕影眼中的一片晶瑩。
菀娘子見狀將門合上,攏著輕影往裡屋走:“好啦,影丫頭,你跟他一個黑無常較什麼真,他走了才好,你還病著,可吹不得冷風。”
輕影仰著頭,控制著不讓眼淚落下,而後揚起唇角笑了下:“其實,他活著,我應該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