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看我的眼神越來越欣慰起來,我怎麼可能累。
只是可惜,娘死了,在一個冬天,死扣著我的手,張張合合了半天的嘴皮,就是一個趙字。
她是放心不下這個家業,我知道,她始終是不放心我一個男人。
男人又怎麼樣,趙家依然是南國第一商。
說來奇怪,娘死後,也就是十五歲以後,許是爹爹兒時對我念的咒語終於見笑了,那些商家見了我,漸漸有了痴迷的神色。這樣辦起事情來,倒是方便許多,要當這個當家,也就容易了許多。
然而,爹卻越發的喜歡嘆氣,終究是個異變的男兒心,等到我長成他要的樣子了,他又覺得自己想要的是另外一個樣子的兒子。
那種琴棋書畫略懂,刺繡針織顯弄,廚藝茶藝精通的兒子。最好嫁入大院,對著服侍成群的妻主盡情綻放後博得幾日寵愛,然後得一子嗣,在深樓小院中穩度殘歲。
可惜,他還沒有來得及對我再施咒語,便再來年的冬天也死了。
很多時候,我都彷彿能聽見他最後哆嗦著喊我乳名的聲音,冬兒,冬兒……但我不知道他是在喊我,還是在喊那個十二年前那個芽黃的小男孩……
趙府本來是極大極吵鬧的,可我不實在懶得花勁力應付那些個男人,嫁人的嫁人,遣回的遣回,果然清淨了不少。可是我卻越來越願意在外面查賬,視察各處生意。
當然,惹來的麻煩也不少,成日追在後面的,提前等在前面的,生意場上,不能撕破臉皮,官場上的,還要賠笑應付。
所以,當一個從到到尾看都不看我的女人出現的時候,我對她好奇,那也是正常的。更有意思的是,這個女人居然還把我當成另外一個男人。
她男人果真有我一般好看?
沒有!
不但沒有,而且臉頰凹陷,面板乾燥,頭髮枯黃,衣衫不整,行為更是痴傻幼稚。那樣一個男人,她親自來接不說,大庭廣眾之下,她自然的摟在懷裡,任由他咬耳低語,吃醋動粗,臉上全然沒有我所見過的冷淡疏遠,反而是溫暖的。
沒錯,溫暖的。
爹曾經說過,不管再冷再寒的冬日,總可盼到那麼一兩天,萬里霧靄盡散,一枚紅紅冬陽初現。
這日裡,定是什麼也不能幹的,端要擺上一把竹製躺椅,平展的躺在上面,待到午後,陽光便會照在臉上,然後慢慢穿透過厚重的棉衣,溫暖的灑在面板上,就連頭皮,也都是暖哄哄的。閉著眼睛感受這半日晴朗的明亮,由不得你不承認,有了這樣一個冬日午陽,整個冬季,都是值得的。
這樣的日子,我確是一天也沒有體會過的。
然而,那夜裡她的體溫卻時時讓我渾身滾燙,她的氣味,也總能讓我心情平復。即使那太女要逼我又如何,即使那些人要躲財又如何,即使馬幫要報仇又如何,我照樣金蟬脫殼,我照樣掏空趙家的金山銀山。想要我的美貌,想要我的銀子,想害我,可以,端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身了,等我挪個地界,翻身打個回馬槍,定讓你們措手不及。
然而真正措手不及的人,卻是我。
我懷孕了,她的孩子。
從來沒有想過,我會懷上她的孩子。總是想著,要如何東山再起,青雅言我都聯絡好了,青國內的人我都佈置妥當了,只要銀兩一到位,我就是大批的反攻了。可是,我卻有了她的孩子。
於是,時常將她的模樣在腦中翻來覆去的琢磨,慢慢的,這人就立體起來,連那冷淡的眼波,都覺得異常溫暖貼切。便是怎麼的,也遏制不了要多看些她的念想。
槍了她的鋪子,引了人出來,我反而怕了。
她如果只愛我的容貌怎麼辦?她如果是貪圖我的財富可怎麼辦?像劇本里唱的一般,她會不會騙財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