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跟著一長身,施展“月移星換”身法,呼地襲上了大殿一角。
這裡的一切,不用說他熟極了。
身子一上去,往前面一矮,便自掩身於畫簷內側,再不愁為人所發覺。
可喜的是,就在他眼前面,嵌著一扇八角形的通氣窗戶,據此以視,佛堂裡鉅細無遺,盡收眼底。
殿房裡點著五六根高盞白燭,光焰熠熠。
那個複姓諸葛的錦衣青年,盤著雙膝,坐在椅子上,正自由面前人手裡,接過夜點——清蒸蓮子。
而那個呈送蓮子的人,竟然雙膝跪地,把一個黑漆盒盤高舉過頂。
老和尚心裡唸了聲“阿彌陀佛”,更加認定自己之所料非虛。
原來人前人後,這裡的規矩不一,稱呼亦是有別。
眼前靜夜無人,不必再事偽裝,自以本來面目相對應處。
青年居士拿開碗蓋,用鑲有象牙把柄的小小銀匙勺吃著碗裡的蓮子,才吃了一口,便停住皺眉道:“不爛,不能吃!”
跪著的那人說:“啟稟皇爺,蔡師傅這兩天身子不好,鬧病,換了個人,手藝差了些!”
這一聲“皇爺”總算揭開了謎底,所謂的諸葛居士,什麼珠寶商人……全是假的,胡謅亂蓋,對方錦衣青年,誠然正是傳說中流亡在外的前朝天子——建文皇帝。
他的真實姓名應該是朱允炆。
果然他還活著,而且就住在自己這個廟裡,甚至於這一霎,就在自己眼前。
這個突然的證實,即使原已在老和尚算計之中,無如眼前面對的一霎,亦不禁帶給他極大的震驚,心裡一陣子忐忑,說不出的又驚又喜……
“阿彌陀佛,果然是他……是他……”
心裡一個勁兒地頌著佛號,一雙眸子眨也不眨,直盯向座上少年——少年天子。
雖說是亡命在外,居難之中,這位前朝天子、青年皇帝仍然有其架式,派頭不小。
不大習慣將就。
把個青花細瓷蓋碗,重重擱在几上,怒聲怨道:“這日子真過不下去了,要什麼沒什麼,想吃點什麼都不稱心……”
跪著的那個人,前額觸地說:“萬歲息怒,奴才這就去瞧著,看看還有什麼好吃的沒有……”
“算了、算了!”皇帝揮著手:“下去、下去!”
跪著的人又磕了個頭,才自起身,倒退著身子走了。
皇帝忽地轉過臉,瞧著一邊默坐的葉先生道:“葉希賢,我叫你打聽的事怎麼樣了?”
“啟稟皇爺!”葉希賢站起來拱手道:“微臣遵旨,已差人打聽去了!”
“光打聽有個屁用!”皇帝說:“程濟呢?去了都半年了,人不回來,總該也有個訊兒吧!”
葉希賢、程濟均非無名之輩,一為前朝監察御史、一為翰林院編修,聽在老和尚耳裡,禁不住心裡又是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暗自忖道:“這兩個人,竟然也還活著……”
卻見那位前朝御史大夫,欠身抱拳道:“皇爺豈能不知?這陣子安南亂得很,去不得……
聽說朱能帶兵來了,就在龍州!”
“啊……”
“還聽說……”葉先生上前一步,小聲道:“朱能才一來就病倒了,六軍無主,進退不能,很麻煩……”
他的訊息很靈,有些連老和尚也是不知。
老和尚看著,聽著,正自入神,猛可裡,身後疾風飄飄,忽悠悠落下個人來。
星月皎潔,照見來人驀落的身勢,宛似深宵巨鳥,一發而止,落地無聲。
好俊的輕功!
一襲月白色的肥大長衣,卻把截過長的前襟塞回腰裡,露出來的一雙高筒白襪,月色裡分外醒眼,個頭兒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