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伯駒對待當時這類頭面人物持不屑一顧的態度,相反,他卻十分敬重章太炎先生。他對人對事,心中自有其標準和尺度,而且胸襟磊落,坦誠直率,從不掩飾或矯揉造作。
一次,他與劉海粟交談,話題說到了“一二·九”學生運動,伯駒竟然把章太炎先生致宋哲元聲援學生的電文背得一字不差:
學生請願,事出公誠。縱有加入###者,但問今之主張如何,何論其平素?執事清名未替,人猶有望,對此務宜坦懷。
海粟脫口問伯駒:“兄對政治竟如此有興趣?”
“不瞞你說,我與章太炎先生心有相通之處啊!”伯駒毫不掩飾。
“太炎先生每次來北平,我都請他到家裡聚會,設宴款待。不久前,太炎先生由吳檢齋、黃季剛作陪飲於我家。太炎先生興致極高,一連為人書寫七八幅唐宋詩句。”伯駒的臉上現出了喜悅,接著說:“太炎先生為我用篆體書寫了一聯,是杜甫的一句詩,‘盤剝白雅谷口粟,飯煮青泥坊底芹’我甚是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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狷介錚骨 憤世嫉俗(2)
伯駒滔滔不絕地說著:太炎先生讀了我的那首《詠秋草》詩,對第三、四兩句:“已盡餘生還茀道,猶拼垂死待燎原”非常稱讚。我那兩句詩是暗刺南京政府的,太炎先生讀後說道:諷世之深,堪稱絕妙!太炎先生竟然能夠理解我的心,實屬不易。
“太炎先生知心,兄乃幸甚,幸甚。”海粟聽到這兒,也為伯駒高興。
“說來也怪,我很喜歡太炎先生的書聯,尤其喜歡那些嘲諷時政的。記得在國民黨政府建都南京時,蔣介石在鐘山設壇祭祀陣亡的將士,太炎為此書聯曰:‘一群鼠竊狗偷,死者不瞑目;此地龍蟠虎踞,古人之虛言。’諷刺極其深刻。還有,譚延輳У母蓋滋分喻耄�僦亮焦闋芏劍�鎦猩獎徊度胗��吩��頭挪⑶儀倉�Q雨'為庶出,少年科甲,晚年兩任國民政府主席,和宋子文以同輩相論,並且曾登堂認母。他死後,太炎有聯曰:‘榮顯歷三朝,前清公子翰林,武漢容共主席,南京###主席;椿萱跨兩格,乃父制軍總理,生母譚如夫人,異母宋太夫人。’此聯無一褒貶之字,然而,苛削特甚!”張伯駒越講越興奮。
“伯駒兄如此崇拜太炎先生,對其聯語也很有研究,今日使我獲益匪淺啊!”伯駒的情緒也感染著海粟。說完,兩個人相對而笑。
1938年仲秋的北平。在人們遠足西郊,欣賞漫山遍野的香山紅葉的日子裡,梨園界流傳著張伯駒的另一件軼聞。
這一年。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楊小樓病逝。楊的女婿劉硯芳請伯駒為其岳父題主。舊時喪禮,最重題主一事,請到科甲為鴻題官,那也是很榮耀的。襄題也須請科甲中翰林、進士、舉人擔任。贊禮請秀才就可以了。題主儀式是在停靈期間擇吉日進行。成主要先期備好一個“神主匣”,請文人秀才寫就“內函”、“外函”。同時寫上應有的官銜,如“太子太師武英殿大學士賜進士出身某府君之神主”。只“主”字空一點,寫成“王”字,留待點主官點主。另外,點主也須一筆費用。當時上海猶太人哈同的喪禮鴻題為狀元劉春霖,襄題為榜眼朱汝珍、探花商衍鎏,贈敬儀鴻題一萬金,襄題各五千金。
張伯駒素看重友誼,他答應了劉硯芳的請求。伯駒請傅增湘為鴻題,傅是翰林,是再合適不過的了,又請會元陸彤士,進士陳宗蕃為襄題。
點主這一天,硯芳又請了陪題二人。兩位陪題不諳禮節,以為陪題是襄題,便徑就襄題位,這時伯駒只好拉陪題下位,使襄題就位。陪題對硯芳大加斥責,一怒而去。題主以後,硯芳備禮向陪題道歉。後來,兩陪題談及此事,人告知說,陪題是陪鴻題和襄題的,他們方知是自己失禮了。
這件事因此而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