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裡撲楞出來了，一身好武功的盈盈不可能逃不出來。

事後清理火場，也的確沒有看到任何屍骸。

可他的盈盈，從此再也沒有出現，好像平白就從大火中消逝了。

連同她住過的屋子，穿過的衣服，用過的器具，消逝得無影無蹤。

三年夫妻，三年恩愛，三年耳廝鬢磨心心相印，竟像是一場夢。

醒了，夢空了。

除了相思，他一無所有。

他寧願從來就一無所有。

相思是壓在心頭的山，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曾經經歷的充實和快樂，於是，心裡破開的那個洞，越來越深，越來越黑，漩渦般席捲著他，讓他透不過氣。

日日夜夜，煎心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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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望終於講完了，臉色已經白得發青。

他提起酒壺，又倒酒，卻已空了。

我注意到他的十指都在顫抖，彷彿連酒盞都拿不住了，遂道：&ldo;我幫你叫人去溫酒？&rdo;

&ldo;不用！&rdo;他猝然道，&ldo;我們一起埋的十二壇酒，已經被我喝掉六壇了。如果有一天我都喝光了，也許我自己都會不再相信……我曾有過她，我曾有過那麼一段快活的歲月……&rdo;

他抬眸，雪色蒼涼，眸光亦蒼涼，讓我都有點同情這個抓了公主又害我失去自由的敵國皇弟。

我把自己酒杯中剩餘的一點酒喝了，還是沒覺出這酒有什麼特別的暗香來。但能喝到淳于望這麼看重的酒，聽他說這麼久的往事，也算是不容易了。

嘆一口氣，我安慰他：&ldo;軫王殿下別想太多，保重身體要緊。至少，殿下還有相思郡主承歡膝下，對不對？&rdo;

他的神色略有好轉，唇間勉強扯開一道笑弧，點頭道：&ldo;對，相思。如果沒有她，如果沒有她……&rdo;

淳于望瞥向我，眸中一道凜光閃過，沒有說下去，卻道：&ldo;你傷得不輕，先回去休息吧！冷風口裡坐得久了，只怕會落下病根。&rdo;

他雖一時忘情，可提起相思立刻便清醒了，應該早已對我心生警惕。

想再利用相思對付他，恐怕不太容易。

我站起身，慢慢道：&ldo;多謝軫王殿下關心，在下這便告辭。殿下如果為公主打算，也應當多多保重，儘早回屋為妥。&rdo;

轉身步下石階時，淳于望忽然又說話了。

&ldo;秦晚，你並不是她。&rdo;

雪霰撲到他的眼睛裡，似化開了，瑩亮濕潤一片，他的聲音夾在冷風裡，也似隨著雪花的飛舞飄忽不定著。

&ldo;可我為什麼總覺得你就是她？你明明只是長得像她而已。我從沒想過……我會認錯人。不管她活著，還是死了，即便變成了一隻鳥兒，一朵花兒，我也該認得她的。她是我的盈盈，盈盈……&rdo;

他向天，彷彿在笑，又彷彿在哭，一字一字地漫聲吟哦：&ldo;相思字，空盈幅；相思意，何時足？滴羅襟點點，淚珠盈掬……&rdo;

有梅枝承受不住越來越重的積雪，彎了一彎，雪團便散落，簌簌如雨，在平滑的雪地裡砸出一個個小小的坑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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