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望盯著我,臉色慘白,無意識地捻著指尖。
我的淚水,想來已在他的指尖涼透,風乾。
我臉上的淚水也漸漸地幹了。
我甚至向他笑了笑,啞著嗓子道:&ldo;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他覓盡名醫為我治傷,然後一起領兵,大破柔然主力軍。朝廷派了太子親身過來阻攔,都沒能制止我們坑殺五萬降卒。他陪我一起去祭奠那個村落的亡魂,找高僧為他們超,又把阿靖的牌位奉到寧壽寺。我每次回京都會去寧壽寺拜祭阿靖,他再忙也會抽出身來,安靜地陪在我身畔……&rdo;
我終於大笑出聲,指著他的鼻子問他:&ldo;淳于望,你認為,我會有那個興致,在阿靖的牌位前和司徒凌談情說愛,求什麼花好月圓?北都有多少的高僧,我們會巴巴地跑去寧壽寺去問什麼成親的好日子?&rdo;鑊
我緊緊地盯著他,他彷彿透不過氣,閃爍的目光已不敢和我對視,俊秀的面龐如滿是裂紋的琉璃,堪堪欲碎。
他捏緊拳,身體顫抖著,忽倉促地站起,啞著嗓子說道:&ldo;我……我會查明……&rdo;
他轉身,逃跑般奔出了屋子。
往日高挑挺拔的素白身影,看起來竟如此地狼狽倉皇,甚至,浸透了夜色般灰暗的悲傷。
終究讓他對那個&ldo;出賣&rdo;我的&ldo;芮國俘虜&rdo;起疑了。
他若肯費心好好查下去,必定會發現黎宏、軟玉他們背後的人。他那裡忙亂,也許一時便顧及不到我……
可這會是我說出這段往事的原因嗎?
我無法細細梳理腦中凌亂如麻的想法,只覺傾訴一番絲毫不曾發洩出心頭的煩悶,反像是某個舊瘡被生生揭開般的揪疼難忍,內力恢復得再快也渾身無力,臥在床第間只是輾轉反側。
我無法制止,那些不堪的回憶,如車轆軲般吱吱嘎嘎地一路呻。吟,在沾灰惹塵中滾滾而過,一遍接一遍地重重輾壓著我。
眼前來來去去,都是鮮血,刀光,有放大的驚恐的流淚的面龐,有逼近的猙獰的狂笑的嘴臉,蒼白的天空,昏暗的帳篷,沒完沒了的屈。辱和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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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以後,也許只是一個很短的夢境以後,我似聽到了相思細柔的聲音。
我驀地驚醒,遍體冷汗中,只記得夢裡的最後一幅景象,是阿靖將一個新編的花環戴到我頭上,紅著臉向我說道:&ldo;明天你就是我的新娘了。晚晚,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是遇到了你。&rdo;
我想,我該告訴他,我也是。
可我正揚唇而笑時,那讓內心充盈的滿滿的夢境在最華美最幸福的一刻嘎然而止。
我猛地坐起身時,額上臉上,儘是涔涔的水滴,再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
相思正從淳于望懷裡向我伸出手,笑得像朵花兒似的鮮艷美麗。
&ldo;娘親!&rdo;
我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哆嗦著手指拭去額上的汗,勉強逼自己從昏沉的夢境中振足了精神,說道:&ldo;嗯,不早了?你不睡覺到這裡來做什麼?&rdo;
相思便委屈,&ldo;我想娘親了……&rdo;
淳于望擔憂地望著我,聞言輕聲道:&ldo;若你累得厲害,我便把她抱回去!&rdo;
我心念電轉,接過相思抱到自己身畔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