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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不動,盯著那從鐵板後邊探出頭來、一張滿臉橫肉、露出猙獰殺氣的面孔,盯著,一眨也不眨地盯著,盯著那個年輕人。

——放心吧,我於而龍是決不會給誰讓路的。

火車頭朝他滾動過來,轟隆轟隆地發出震耳的巨響。

高歌終於背過臉去,他絕不是害怕血肉橫飛的場面,在市裡都大打出手過,成為赫赫有名的“紅色棒子隊”和“鐵拳頭”;然而他憎惡於而龍那毫不畏懼的目光,和那鋼澆鐵鑄的挺立著的形象。

這樣,他掉過身子,給於而龍留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這個背影和當年從廠長辦公室走出時,是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於而龍詫異了,他奇怪地詢問著自己。

在車輪聲音益發地響,車廂身影益發地近的緊迫關頭,竟有工夫給自己提出一個學究式的問題。

“為什麼一張稚嫩的、單純的、至多也可以說是缺乏表情、比較單調的面孔,怎麼能在變成一個凶神惡煞般的、食肉獸似的、貪婪殘酷面孔的同時,背景偏偏半點不改變?而且還是那樣忸怩,膽怯,童稚,甚至還有點天真呢?誰能回答我?難道一個人的背影,如同指紋那樣,終身也不會變?而隨著年齡變化的,只是一個人的前臉?王緯宇,你被你的小將們尊之為王老,是他們的智囊,是他們的思想庫。俗話說得好,‘有事問三老,’也許只有你能解答這個問題。”

但是,誰也來不及回答他了,火車頭無情地朝他碾壓了過來。

他覺得頭暈了,家鄉的綠豆燒在發揮著它的餘威。“難道我醉了?”往事和現實,幻覺和真情,使得他的血液一個勁地往上衝。這時,一直默默無言的老林嫂,像姐姐似的細緻體貼,側過身來關切地問:“魚刺扎嘴了麼?”

於而龍搖搖頭,魚刺只會傷著皮肉,而生活裡的刺,卻是要永遠扎痛一個人的心。

酒的後勁真不小啊……

王惠平倒毫未察覺到於而龍看他時那份苦澀的眼光,仍舊在興致勃勃地,講述著他的緯宇叔對石湖縣的建設所做出的卓越貢獻。本來,新鮮的春筍,活殺的鯽魚,燉出來奶汁似的濃湯,應該是挺味美的,但於而龍被那不離嘴的“緯宇叔”,弄得倒了胃口,因此,連筷子都懶得舉了。

“支隊長,這些年,多虧了你們老同志!”

那年水生揹著土特產去找他,可是碰了釘子的。所以他趕緊宣告:“我是屬鐵公雞的,歷來一毛不拔,這頂桂冠我擔當不起。”

王惠平笑了:“有你於而龍三個字就夠了,省地兩級,一提到你,還是響噹噹的。”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哈哈……”

“特別是江海同志更關照些。”

“嗬,那個鹽工嘛?”原來的老鄰舍,濱海支隊的隊長,解放後一直在家鄉工作,還是去年葉落知秋的時候,見過這位地委書記一面,“怎麼?他重新工作了?”

“能不請出山麼!他對石湖縣抓得很緊,一是老根據地,多少沾點光;二來也看在支隊長你的面子上,別看你現在不在臺上,俗話講也許不中聽,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你老拔根汗毛,也比我們腰粗呵!”

他看眼前的王惠平,很像剛讀初中的小夥子,見到小學時老師那樣,開始,還有點敬畏之心,表現得較為恭順,稍過一會兒,意識到自己已經長起粉刺和小鬍子,不在教鞭所及的範圍裡,大可不必俯首帖耳,於是漸漸放肆,以致敢於狎弄舊日的師尊;副書記不是在用劉姥姥的語言,和支隊長開玩笑麼?現在,於而龍在他眼裡,很像阿拉伯神話裡的那個巨無霸,由於被關進了瓶子裡,不但毫無畏懼之意,而且馬上要提出三個諸如此類的願望來了。

呶,他不是張嘴了麼?第一個要求就要丟擲了。

他吮著酒糟泥螺,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