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州城南的馬氏主宅里人滿為患,就連主宅外面的各家分院落都擠滿了人,哭喪臉的男人,悲慼倉皇的女人,滿面麻木的老人,嗷嗷待哺的孩童,一切都讓人悲傷與憤怒。
馬氏主宅的主堂,馬祖榮把所有僕役都趕了出去,一個人悶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看似平靜的臉頰上帶著怒火還未消退的潮紅。
當上家主十一年了,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束手無策。
他現在是真有些悔不當初了,明明探聽到很多關於羅開先的訊息,卻總以為是路人的誇大之詞,烏塔人說白了不過是有過幾次拿財賣命的合作,如果不是家裡的幾個家老看中了那羅某人隊伍裡的財物,何至於如此被動?
他下意識的忽略了自己是家主,事情本都是自己決斷的。
那次冒充使者去見過羅開先之後,他和土狼馬玄翼還有馬玄機三人定了一個策略,準備在春天的時候聯合內沙布里家族的暗殺好手攻擊靈州,為此甚至只用了三天就選出人手由土狼親自帶隊去聯絡內沙布里的統治家族,然後又在幾天後派人去夏州聯絡野利家,為了應對新來的靈州強人,可以說千萬般都算計到了。
按照他的預估,本以為羅開先率眾遠途歸來急需修養,又要忙於籌備過冬營地,總也要春天來臨時候才會有所動作。
但沒成想,一切都與他的謀算不一樣。
那看著粗曠勇悍的羅開先竟然不只是正面戰的好手,玩起暗戰竟如此陰損與狠辣。
連日來,幾乎所有在外的草場礦場全部被掃,各處駐地或依附者的主事人被殺,部眾或屬民被驅趕到這本將很擁擠的興州城來,前日,連最重要的鄔堡也被焚燒一淨,眼看寒冬將至,眾多的馬氏親族全向城內擠來。
單是人多倒也不怕,但是隨著進來的人變多,開始有各種各樣的流言蜚語在城內滿天飛,每天管理新來的人同樣壓力巨大——很多人飢病纏身,最近光是準備的薄皮棺材就有數百具。
如今,更大的麻煩來了,鄔堡被燒,內裡的存糧也損失殆盡,手下戰士、部民加起來總計五萬張嘴,用什麼填飽他們的胃口?如果不是城內有六個糧倉還能支撐一個月,估計人心馬上就會崩潰!
怎麼辦?
城內王、曹兩家肯定會有些餘糧,只是三家彼此之間從來都是水火難容,難道真的要向那兩家低頭?
頭髮凌亂衣衫也有些髒汙的馬玄機走了進來,“家主,鄔堡主事祖承傷勢不治,抬回來的三位家老也受了驚嚇臥床不起……之前派往內沙布里的商隊回來了一個人……”
前面的話語聽得讓人心煩,馬祖榮閉著眼睛懶得理會,但聽到後面的內容後,他馬上忍不住了,“快說,到底如何?”
“回來的是侍衛馬六二,身上帶著九處刀傷,據說襲擊他們的人箭術非常高明……”馬玄機也是心驚肉跳,但他是外務主事,不能不竭力保持冷靜。
“都死了?那隻土狼呢?”馬祖榮急迫的問道,這是攸關生死的一條路徑,真若有錯失,可就萬劫不復了。
“被襲的地方在二百里外的獨狼谷,事發之時,土狼帶著五六人向著西北逃了……”
“西北?哦,那是沙漠啊!”馬祖榮差點蹦了起來。
“但那也是唯一生路,不過馬六二也說了一句,土狼騎的馬是頭馬,被襲之後,有十幾匹馬跟著逃進了沙漠……還是祝土狼好運吧。”馬玄機無奈的回應著。
“……”沒時間憂傷,馬祖榮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再次開口,“玄機,你可有辦法?”
馬玄機沉吟了幾分鐘,“顯然那羅開先派人攔截了西去的路,而且內沙布里太遠了……既然羅開先攔截了西路,那麼東路也不見得安全,某建議再派兩隊人北上繞路去夏州尋野利部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