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深的車轍裡。
正黃昏,陽光中,街上的人停了下來,旁邊商鋪裡有無數腦袋探出來,打量著這一隊渾身是傷的勇士。
突然,有人驚叫一聲:“王道思,是王道思!”
“轟”一聲,百姓同時大叫,湧了過來,紛紛拜了下去:“是王道思,守住咱們建康城的王道思!”
一個接一個百姓跟了上來,大聲高呼著,隨著馬車一步步朝臺城行去。
轉眼,身後就是好長一串。
整個建康城熱鬧起來。
有一聲聲長嘯。
“去時兒女悲。”
“歸來胡笳競。”
“借問行路人。”
“何如霍去病?”
……
何如霍去病。
封狼居胥,風行萬里,破匈奴於北海的冠軍侯霍去病。
如今。
他就坐在車上,他就這麼遍體鱗傷,面帶恬淡笑容的坐在車上。
夕陽如火。
車輪向前。
同樣的情形同樣出現在七百年前的黃昏,大破符堅的謝安謝石謝玄也坐在這樣的大車上,手按寶劍,昂揚挺立。
挺立在這座不屈的大城裡。
第一百零四章 看似不重要的應對(一)
杜充的留守司行轅設在臺城中的一座大院子裡,這裡也是曾經的趙構行在政事堂的所在。
吃過安娘煮的湯餅之後,王慎身上的力氣恢復了些。
下了馬車,他推開扶他的岳雲和秦斯昭,對手下說:“你們都等在這裡,我自去見杜相公。”
然後咬牙以平穩的步伐朝裡面走去。
對於杜充這個歷史上有名的奸臣和漢奸,他內心中是充滿了好奇的。
說句實在話,這個杜充的人品實在太差,心胸狹窄,殘忍好殺,是個不好相處的長官。
和這種人打交道,你得提起十二分的小心。不能因為說錯一句話,犯了他的忌,以至讓自己這一場滔天功勞就此被人無視。
作為一個現代社會的所謂的成功人士,王慎以前也不知道和多少人相處過,人情練達的老油條一個,對此刻,他倒不是太擔心。
在來的路上,他已經在腦子裡模擬過見到杜充該如何應對,已經初步有了計劃。
廳堂裡燒了地龍,很暖和,眼前是一條紫色的人影。
王慎也不抬頭看,隻身子一低,就要拜伏下去:“末將王慎拜見杜相公。”
白皙的手伸過來,扶住了他,然後是一聲長笑:“免了,免了,你身上那麼重的傷,若再跪下去,反顯得某不近人情了,看座。”
又有一個侍從走過來,扶著王慎坐在椅子上。
“謝相公。”這個時候,王慎才抬頭看過去。
只見面前是一張白淨面皮,疏眉朗目,相貌堂堂。大約四十出頭,身上穿著一件紫色官服,氣宇軒昂,可見年輕時應該非常帥氣。
此人自然是大宋朝右相,江淮宣撫使,建康留守杜充,杜公美。
看到他的相貌,王慎卻是一愣,有點出乎意料。
現代社會有一句話說得好:相由心生。
按說,如杜充這樣的大奸臣,應該是獐頭鼠目,一臉陰鷙,狼視鷹顧,北宋版陳佩斯才對。可看這廝的模樣,就是個朱時茂,典型的正面人物形象。
也對,杜充是進士出身,在發達前已經貴為一府的知府,正四品官員。按照古代的科舉制度,朝廷在選官的時候對於官員的相貌有一定要求,要求五官端正,身高臂長。若是長得實在太挫,百姓不敬,朝廷顏面何在?
況且,在宋徽宗時代,皇帝趙佶是個大藝術家,對於官員相貌的要求更是嚴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