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呆坐了一會兒,荊淼握著鎮闕,沉青色的劍薄薄的貼在膝頭,雪白帕子仔仔細細的擦過瑰麗豔美的劍紋。
段春浮沉吟了片刻,忽然幽幽開口道:“小貓兒,報恩本是尋常,但若是報恩的那個人卻是個壞人,這時候應當怎麼辦呢?”
他這麼一問,便很是有些令人琢磨了。
荊淼的手輕輕一頓,然後便道:“他待你好,與待別人不好,又不怎麼衝突。他便是十惡不赦,你要念及他的恩情,那儘管報恩就是了。你是你,他是他,既然是你欠了恩情,自然怎麼做全在你了。”
“你好像是在煽動我為虎作倀。”段春浮苦笑道。
“有嗎?”荊淼神色淡淡,便又想了想,不算安慰的安慰了幾句,“如今這世道,欠錢的才是老大,若真有違道義,不做便是了。白眼狼總比是非不分要好聽些。”
“欠錢的才是老大。”
段春浮將這句話翻來覆去唸了兩邊,神情古怪無比,不由啞然道:“小貓兒,你好像總是出乎我的意料。”
荊淼聽了,便輕輕應了一聲,淡淡道:“哦,是嗎?許是我比你嚴肅些吧。”他神情認真,話中卻帶了些自我調侃。段春浮起初一愣,反應過來後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欠錢才是老大很嚴肅嗎?”
“比為虎作倀嚴肅些。”
甘梧聽了,便衝這頭吱吱叫了兩聲,又是捂嘴又抱肚皮,彷彿是在譏笑荊淼。荊淼也全然不理,倒是段春浮看見了,衝甘梧做了個大鬼臉,氣得甘梧倒立起來,變著花樣跟段春浮做鬼臉。
之後兩人便又談了些門派裡的八卦俗事,荊淼全然是不知道的,便只聽著,覺得有趣便插幾句話。段春浮自備了瓜子跟鹽水花生,一邊剝一邊說,彷彿沒有窮盡,有時候荊淼也是感慨幸好段春浮修仙了,否則按他說話的量,每次聚會還要備著一桶水候命。
“對了。”段春浮忽然道,“小貓兒,你不想下山走走嗎?”
“下山?”荊淼不由微微一愣,便又道,“又沒甚麼事情,下山做什麼?高官厚祿於你我無意,金錢財寶也不算罕見,至於求仙訪道,你我不是早已在這修行了嗎?”
段春浮長長一嘆,大翻個白眼道:“怎麼這好端端的三千紅塵到了你嘴裡,就變得一文不值,一點兒意思都沒有了。小貓兒,你這般看破紅塵的模樣,豈不是除了得證仙道,就一點意思都沒有了?真是沒勁透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荊淼恍若看不見段春浮那張作怪的臉,用雙指撫過鎮闕劍身,耍了兩個劍花,細細描繪著鎮闕的劍紋,“人生於世,無非吃穿住行,路要一步步走,飯要一口口吃,我接下來要辟穀,這難道不是有意思的挑戰嗎?”
“天啊——!”段春浮誇張的長吁短嘆一聲,趴在小几上,臉挨著他的狐裘蹭了又蹭,只抬了半邊臉瞅荊淼,悶悶道“你真是沒救了!”
荊淼瞥了他一眼,只心中暗道:你這模樣,還好意思叫我小貓。
段春浮閒著無聊,便又與荊淼說起凡間的有趣來了,他口才本就不差,這會兒下了功夫想勾起荊淼的興趣,更是口燦蓮花,直把人間誇得天上有地下無,彷彿這紅塵俗世不走一遭枉在人世活過了。他說到半路,想起荊淼也曾是下過山的,便又說起小鎮寧靜,大城繁華,田野青翠,高山流水……
這紅塵俗世,似乎無一不美,遠勝過高居九天,孤寒寡清。
“你說得這般動心,怎麼偏來修仙了。”荊淼靜靜聽了,卻只用一句便噎住了段春浮。
見段春浮不說話了,荊淼便又再低下頭去,細細擦著鎮闕,他性子修道多年,早已是沉靜不已,骨子裡本也就是個大人,雖看起來比段春浮年幼,事實上卻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