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姐姐體弱多病,孃胎裡生來帶毒,寒毒。
從大師伯口中得知姐姐尚在母腹便被人所害,夜裡睡不著我常在想,若能以身替之就好了。
我寧願自己受苦,也捨不得她忍著鑽心刺骨的疼。
她從不狼狽。
哪怕寒毒如刀子在她體內亂攪,沈清和都是咬著牙,血與淚牢牢鎖在心門,笑是留給我的。
這要我怎麼忍心看她痛苦?
寧序與柳霓裳的悲劇收場固然教人惋惜,可我更在意看到的【陰陽溯回之法】。
陰陽溯回,將半份寒毒轉嫁在我這裡,為姐姐延命續命,何樂不為?
她不同意。
我早猜到她不同意。
清和姐姐固執地令人心疼,而能打敗她的固執的,那個時候,怕是隻有我的眼淚了。
苦肉計嘛,誰不會?哭聲再大點,哭得再慘一些,看她同不同意!
果不其然,她不是我的對手,她對我服軟了。
她害羞的樣子真好看。
百看不厭。
可她極少害羞。
藏著掖著,唯恐我發現什麼似的。
後來我才曉得,她害怕我發現『她愛我』這件小事。她愛我,怕嚇跑我。
我那會心思不往情愛上走,石室內與她赤身相對滿心眼裡想的還是要與她同甘共苦。
彼時我十四歲,六歲相遇,我喊了她八年姐姐,為她,我願意豁出命去。
她曾問我,願不願為她去死?
我想我是願意的,因為她生得極美。
我太年少,血是熱的,魂魄是衝動的,抵不過她眼神流露的柔情。
但也並非所有的美人都能教我為她生生死死。
就一個。
這世上就一個沈清和我甘心樂意為她奮不顧身,眉頭都不會眨。
她的脆弱觸動我心,她的柔弱觸動我心,她的堅韌觸動我心,她的隱忍倔強,十足將我的心偷走了。
她不知我為她有過多少思慮輾轉的夜晚,若能重獲健康,我為她做什麼都值當。
後來我們以『未婚夫妻』的名義去到小村落——那個桃花源一般的無爭之地。
三日訓誨的第一日,我被前來訓教的老者拋過來的避火圖嚇著了。
圖卷之上花樣百出,一霎之間腦子裡竄出姐姐露出畫卷隱忍啜泣的柔媚情態,我的心驀地一疼。
她以後,也是要有夫君的啊。
她的夫君會是好人麼?
會心疼她,愛護她嗎?
姐姐生得好,模樣身段,哪哪都好,是個正常的男人都受不了她的美。
貌若姑射,風姿更勝西子,這樣的人,這樣的卓絕姿色,若肯對一人臣服,誰能忍下心頭烈火?
而放眼天下,誰又有資格得到她的身心?做她的夫,做她的天,享受她日日夜夜的陪伴?
我不想她在別人身下承歡。
也不想她被困在芙蓉帳裡做他人捧在掌心的金絲雀。
說來也是有趣,我為她的餘生擔憂,她滿心滿眼算計我入她網羅,竟敢以命相搏,搏我一個口頭約定。
年少立約,我恍然驚醒——原來我也是可以娶她的。
我多怕她發高燒一睡不醒,那一晚我的心為她搖來晃去,她若有個好歹,我萬死難贖其咎。
她膽子太大了。
她也確實聰明,瞭解我,算計我,拿捏我每一寸的思緒、軟肋,若當時曉得她早早為我動心至此,我怕是看她一眼都不敢,遑論之後的坦蕩快活。
姐姐是貼心的姐姐,不出手則已,出手必中。
婚約把我們綁在一起,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