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崎嶇的野徑,掩藏在荒草之中。
兩側是重巖疊嶂、峭峰夾峙,腳下是洶湧波濤、濃霧鎖江,楓雪色沿陡峭的龍愁巖攀援而上,白衣在翠林白霧間隱現。
山風很大,吹得濃稠的山霧時聚時散,聚時眼前一片白茫茫,散時便見山壁險峭。朱灰灰跟在他的後面,手腳並用,心驚膽戰,唯恐一個不留神,掉到山澗下面送掉小命。
眼看楓雪色已經轉過前面的山彎,身影已被山崖遮掩,朱灰灰大急,叫道:“大俠,拜託您走慢些,小的跟不上!”
跟不上倒不打緊,就怕他會誣賴自己想逃跑,然後拿劍砍人——咳,其實倒也不是不想逃,可是一來人家武功高強,這麼逃絕對跑不掉;二來,臨行前,花花被那個緋衣和尚扣下了,說如果自己耍花樣,就把花花宰了紅燒。所以,說什麼也得跟這位楓大爺回去,然後把花花贖出來。
聽不到楓雪色的回答,他只得加快動作往上爬,好不容易到了山頂,看到楓雪色正站在一棵樹下負手遠眺,不禁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坐在了地上:終於追到他了!
此處地勢甚高,楓雪色看看天邊堆積的陰雲,微微皺起了眉:“你太慢了!天黑之前如果不能翻過破碑山,我們就只能在山上過夜。”
“我其實也不算太慢,是您太快了!”朱灰灰苦著臉,問道,“大俠,我們為什麼一定要爬山?如果在虎瀾江搭船,那不是省力氣得多嗎?”
楓雪色冷然不語。
他當然沒必要告訴這潑皮,因為他懷疑那些殺手和死者,很可能便是沿著這條路步行到龍愁巖的——那麼一大批的死者和殺手,如果是從水路而來,則江灘附近應該有船隻,而且不止一艘。
然而朱灰灰的敘述中,從來沒有提看到其他的船隻……
這位大爺一向脾氣大,不愛理人,朱灰灰也不介意。坐在地上喘了半天,又爬起來,在旁邊的樹上折了一根樹枝,拽掉葉子,握在手上比了比,感覺粗細很稱手,立刻高興起來。
楓雪色看他喘息已定,重新邁步而行。
朱灰灰拿著柺杖跟在後面,走路還真是輕鬆了很多,心裡一得意,放聲開唱。
先將喉嚨憋得很粗:“彎彎雲間月,小妹妹坐窗前,細細的眉兒毛茸茸的眼,看得哥哥心裡甜。”忽又尖聲尖氣轉女聲,“彎彎雲間月,奴家我坐窗前,牆外的哥哥賊溜溜的眼,看得奴家心裡亂。”
他邊行邊唱著不知道哪裡學來的俚歌,正苦中作樂,沒注意踩到一塊碎石,腳下一滑,順著一個陡坡滾了下去。
《江湖天很晴》 六(5)
朱灰灰“啊喲”一聲,撒手扔拐,兩手亂抓,想要抓個東西穩身。可倒黴的是,身邊竟然連荊樹和凸起的石頭都沒有,一些巖草根本受不住他的體重。完了!這要是摔下去,不死也得摔成殘廢……
正在驚懼之中,胳膊上突然一緊,有一隻潔白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隻手很有力量,手指修長,指甲光潤,修剪得很整潔,面板白皙細膩,腕上覆蓋著一截雪白的袖子,順著袖管望上去,是一張俊美英挺的面容,兩道靚麗的劍眉,深黑的眼睛像夏日夜空裡的星,高高的鼻子,優美纖薄的唇如開在懸崖邊的那朵野薔薇的花瓣……
看著那張高潔清俊的臉,朱灰灰忽然有點不安,有生以來,第一次產生某種類似於自慚形穢的感覺。
還是第一次在這樣近的距離打量楓雪色呢!從前,他都不讓自己靠近他身週三尺。嗯,雖然這傢伙脾氣不好,動不動就拔劍要砍他,不過,他……真是挺好看的……
從上而下望著朱灰灰的黑臉,楓雪色再次皺起了眉。
這小子太髒了,那張臉好像就沒洗乾淨過,什麼時候看他,什麼時候臉上有泥。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