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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闊,富有詩意,與剛才的窪地相比,又別有一種趣味。走了個把時辰,兩人也累了,就在石凳上坐下休息,也招呼獵人一起坐坐。獵人坐下,那隻瘦狗蜷縮在主人的腳邊,不停地搖尾巴。

“大哥,家裡幾口人,日子還過得下去嗎?”夏壽田問。

“家裡七口人吃飯。”獵人嘆了一口氣,“什麼過日子,到世上來變人,真是活受罪。”

獵人的臉又回覆到先前的陰沉了。一句話堵得夏壽田不好再問下去,看看他那一身穿戴,也可知日子過得是挺艱難的。楊度忽然想起了安慰的法子,大聲說:“大哥,不要擔憂,過年把兩年就會好起來的。”

“怎麼會好起來呢?”獵人皺著眉頭問,這話顯然沒有給他帶來興奮。

“皇上已下了詔書,要變法了,你聽說了嗎?”

“皇上要變法?”獵人大為吃驚,“變什麼法,怎麼個變法?”

此地離紫禁城不過二三十里地,真正是天子腳下的子民,居然對鬧得天翻地覆的維新變法懵然不知,熱衷於此事的楊度不免氣沮,喉嚨哽了一下後還是作了解釋:“皇上要變法,就是把過去的舊法子去掉,立新法子。新法子立起來後國家就富強,老百姓的日子就好過了。”

“立新法子?”獵人似乎明白過來,“請問先生,新法子裡有沒有說把田分給我們莊稼人?”

分田!這不是當年太平天國的主張嗎?他想到哪裡去了!楊度搖了搖頭。

“不分田給我們,是不是今後可以少給官府交糧谷呢?”獵人又問。

輕賦!這幾年賠款賠得朝廷一貧如洗,皇上恨不得給各省加賦增稅,主張變法的書生們誰也不敢說輕賦的話。楊度只得無奈地又搖了搖頭。

獵人徹底失望了,臉色陰沉得可怕。他站起身說:“既不分田,又不少收糧谷,莊稼人的日子從哪裡好過起?這變法有屁用!兩位先生自個兒在這裡觀風景吧,我要打獵謀生去了。”

說完喊了聲“來富”,那瘦狗立刻站起,使勁地顫幾下,便跟著主人走了。

夏壽田望著楊度呆呆的傻樣子,說:“一個種田打獵的人懂得什麼!你跟他大談維新變法,不是自找沒趣嗎?走,我們到亭子裡去,把這隻鴨子炒了,痛痛快快地喝幾杯去。”

二人走出窪地,來到江亭,揀了一個臨窗的桌面,把買來的野鴨子交給酒保,要他來個一鴨三吃:肉蒸,內臟炒,骨頭熬湯。然後要了一壺仿唐名酒萬里春,點了四個菜,兩人便對酌起來。

夏壽田的興致很高,談詩文,談翰苑掌故,談這幾年的東洲同窗生涯,頗有點春風得意的味道。楊度本來就有心事,再加上被獵人這麼一衝,更是興味索然了。他信口應酬著夏壽田的高談闊論,腦子裡獵人那句“這變法有屁用”的話總不時浮起,又想起朝廷中的明爭暗鬥,變法前景黯淡,又想起袁世凱雖信誓旦旦支援變法,但他的頂頭上司榮祿是太后的死黨,且榮祿還掌握著聶士成的武衛軍、董福祥的甘軍,這兩支人馬合起來,要遠遠超過新建陸軍。後黨如果真的動起手來,帝黨豈能抵擋得了?維新變法啊,看起來是凶多吉少!幾杯酒吞下後,楊度心中千頭萬緒如亂麻,滿腹憂國憂民之愁都隨著酒興而湧起,看著幾個遊人正在新刷的白粉牆上題詩,他從賬房櫃檯上抓起一支大毛筆,快步走到牆邊,略加思索,便在上面飛快地寫起來:

百字令·江亭抒懷

登臨眺遠,見幽燕大地,風高雲掃。西山王氣但黯然,極目斜陽衰草。果兒未熟,花瓣落盡,雛燕愁已老。一番濃興,且付野山荒島。 卻思堯舜基業,漢唐江山,何時已杳杳?空有諸葛濟世才,困隱茅廬誰曉!不如歸去,隨牧童樵子,摘撿梨棗。書生意氣,徒招萬千煩惱。

在楊度揮毫題壁的時候,夏壽田一直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