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
只是匆匆一瞥,小白便捕捉到了他凝注的目光中一絲熟悉的氣息。
她不禁頓住,多看了片刻,只見抓藥稱重,嫻熟無比,各種藥劑不用眼看就知擺放位置,抓、稱、包、遞一氣呵成。窄小的街,行人如梭,那少年卻專注於藥劑當中,心無旁騖,那冷峻瘦削的面龐,雙眸中堅毅沉著的光芒,傳遞出一種撲撲向上的清朗氣息。
小白看得怔了。以至於春雨忽至,仍渾然不覺。
那少年手忙腳亂地收攤。轉身放藥的瞬間,小白看見了他耳垂上的那顆硃砂痣。小白心頭一凜,難怪那目光似曾相識——他,竟是古晨。
如此華美少年,風華絕代,卻淪落市井鄉間,靠挖藥販賣謀生。
一陣酸楚,從小白的心頭掠過。
古晨突然發覺街中一白衣女子怔怔地看著自己,被雨淋溼,仍似渾然不知。姑娘,你是不是沒帶傘啊。他關切地喊。
小白一楞。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古晨已經衝上前,將手中那柄破舊不堪的油傘塞進她手裡,轉身推車快速消失在雨中。
小白猛然驚醒。那傘柄上,還有他的溫度。是再陳舊不過的油傘,卻讓她感覺華美明豔不可方物,就宛若那少年,雖淪於市井庸常人生,卻如蓮花般靜美。
她,沒有看錯他。
幾日後,小白打聽清楚了。那販藥的男子,正是古晨。年方二十,俊美少年,天賜才情,無奈家境貧寒,不得不擱置閒情,靠上山挖藥為生。只是在家中仍不時吟詩作賦,自嘆“風雅只為稻粱謀”。
除了心酸,小白還深感不甘——古晨已有家室,髮妻是城西賣豆腐的婦人,名叫虛子鴛。初聞此訊,小白竟恨得心神俱焚——一個賣豆腐的粗鄙女人,也配得上我的古晨?!
小白決定去收了虛子鴛的魂魄,正好做那第八十一根傘骨。
長安西市。行人喧囂。小白站在豆腐攤對面,觀看著那個叫虛子鴛的女人。
此時,對面豆腐攤的年輕女子正給兩隻流浪狗餵食剛出籠的熱包子。小白意念忽動。那女子目光潔淨,側影靜美,雖是最家常的裝扮,卻分明跳脫出嫻靜賢良之美。
小白頓頓心,只要收了她,古晨就是我的人。
姐姐,我買兩塊豆腐。手無分文,小白卻徑直遞上自己的纖纖小手。分明是挑噱與調笑。
看著她空空如也的手心,虛子鴛怔忪片刻,說:這位姑娘,若是忘了帶銀兩,只管取去,銀兩它日再送不遲。邊說邊麻利地用荷葉將豆腐包好,熱情地遞上前。
小白看見她的手,粗糙,油膩,染上了歲月的風塵和操勞的痕跡,自己的手被反襯得愈發潔淨玲瓏。
小白卻無法歡喜,心頭似有針扎之痛。
兩塊豆腐放在手心,卻如烙鐵烙著她的心。小白突然狠不下心來。
若虛子鴛是潑辣粗俗之流,小白定將毫不猶豫地收了她的魂魄。可偏偏她不是。
沐人間煙火,染歲月風塵,卻分明呈現出鄉間阡陌野百合般的超脫靜默之美。
可是,可是一生一世,不過華宴一場,既然古晨只有一個,我又何必與她客氣?
小白心頭靈思一動:我倒要看看你最真實粗俗的一面,我偏要和你較量一番。
姐姐,我與父母自他鄉來貴地,無奈父母雙亡,我流落異鄉,度日艱難,連回家的盤纏都沒有,姐姐可有良法相助?
子鴛楞住。小白的雙眸及時汪出兩泓淚光。
沉思片晌。子鴛用圍布擦淨雙手。如不嫌棄,可到我家暫住,等盤纏湊齊,才回家不遲。
姐姐,你真好。青衫上前輕擁子鴛,親熱如同親姐妹。從今天開始,我就叫你姐姐吧。
嘴角卻撇出一抹冷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