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來歷,從出路這個方面講,普通兩房舍人按慣例是由閣老薦舉升遷的,所以才會演化為屬吏一般,但李佑可以不用依賴於此。
再說難聽點,就算李大人拉下臉皮賣身求榮投奔歸德長公主去都比巴結這幾個正在爭奪頭把交椅的閣老靠譜。
剛送走秦舍人,又見司禮監文書房內監捧著一些章本到廊下請示,李佑忍住行駛權力的慾望,問道:“之前如何處理的?”
內監回道:“送文淵閣大堂聖人像下的木櫃中,四閣老不看櫃中情形輪番抽取,直至抽完為止。”
聞言李佑很無語,這不就是抽籤的辦法麼,真是極品。聽說當年吏部選官被各方勢力逼得沒辦法,一段時間裡也採取過抽籤的辦法,待選官員抽到哪算哪,這樣被嘲笑了幾十年,沒想到今天他也遇到這種啼笑皆非的事。
“今日照例,明日再議。”李佑吩咐道。
之後一下午再無別事,李大人清清靜靜的。
自從日頭微微西斜,內閣舍人陸陸續續的散班出閣門,間或夾雜著一兩個大學士。但長公主沒有使人傳話,李佑只好繼續坐於屋中等待訊息。
漸漸地人都走完了,整個內閣裡只剩了兩個人。一個是李佑,另一個沒認錯的話應該是四個大學士之一,太子太保、戶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楊閣老,在文華殿日講後,朱放鶴向李佑指點過的。
身材中等,相貌也中等的楊閣老慢慢踱至東閣北廡的門外廊下,敲了敲門框,將正在打盹的李佑驚醒了。
雖然李大人並沒想著去如何巴結閣老,但有閣老主動上門,該有的禮節還是要有。他連忙起身,就要跪見。
楊閣老阻止了李佑,問道:“今後要常相見的,不須繁文縟節。今日無事,李舍人何故滯留不去?”
李佑答道:“與他人有約,欲多等候片刻,不想驚動了閣老。”
楊閣老笑著打趣道:“你不走,老夫也走不得,只能陪著你一齊等。”
原來內閣乃中樞機密之地,每晚閣門必須上鎖,諸大學士人手一把鑰匙,誰晚上要有緊急公務就過來開門辦理。
在日常裡大學士們輪值鎖門重任,每天保證有一個最後離開內閣並上鎖的,今天便輪到了楊閣老。所以李佑不走,楊閣老也只能一起等著。李大人初來乍到,一時沒想到這個規矩,不然斷不會如此沒有眼色。
“下官一時不察,延誤閣老行程,這都是下官的大罪過了。”搞清楚了狀況,李佑連連長揖致歉。
“無妨,老夫也沒有別的事。”
閣老這般說,李佑當然不能這般聽,回身關了房間門,陪著楊閣老一同步行離開內閣。
楊閣老…楊閣老…李佑忽然覺得這個人很耳熟,彷彿有一種很久前就認識的感覺。
不停地左思右想,走到閣門時,李佑猛的記起,昔日他在虛江縣當差時,經常無所事事的閱覽各種邸報。看到的那個奏請將天下巡檢由世襲武官改為雜職的楊大人,先是楊尚書、後來成了楊閣老的,可不正是眼前這一位?
那時候楊老大人在李典史眼中只是抄報上一個遙不可及的權勢符號,這輩子大概都不可能有什麼直接關聯,如今卻成了真切出現在眼前的大活人。
如果評選本書推動歷史車輪的最大巨手,別人不知道如何選,但李佑自己一定會真心投楊老大人一票。
若不是他推行了巡檢改職,只怕李大人至今還被牢牢禁錮在虛江縣西水鎮,那樣無論當不當巡檢有多大區別?祖宗制度不是那麼好突破的。
正因為一朝改武為文,李某人才有機會脫出樊籠裡,因風借勢起,混入了官場主流,站在了皇宮大內,又遇到了始作俑者。
緣分啊…被這種際遇的奇妙感充塞心中,李佑看楊老大人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