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娘心裡微微一笑。
她說結銀的時候,那尤行多次給她使過眼色。其實想也知道,這貨物積壓,而且錯又不在自己這邊,至少絲園要擔個大半,怎麼能說結銀就結銀,而且還是全結?
微娘賭的就是人心。
她前世去京城時,把家中產業全部變賣,後來又隨圓空老和尚習《謀術八卷》,對生意上的事情不再上心,饒是如此,也仍隱約聽過胡心的名頭。那時的顧家,已經早失了江南第一豪商的地位,而胡心則成了後起之秀,在商場上風頭之勁,就連三皇子都曾問過她一次,可曾與胡心相識。
據說那胡心不但有手腕,人又極講信義,因此商場上朋友極多。他並非沒遇到過困難,但每每這時候,與他做生意的人都樂於寬限他一二,甚或幫助於他,助他度過難關,這樣一來二去,他的名頭竟隱有直逼當年顧家之勢。
微娘便是在賭,他若真是像前世傳言那般,必不肯輕易便拿了貨銀走人,不然的話,這種人即使掙下萬貫家財,必不會有那麼多朋友相幫,更不會有那般好名聲。
果然她沒想錯。
“那胡掌櫃可有什麼想法?”微娘和氣地問。
胡心臉現為難之色,之前那說不結銀,只是一時衝動,覺得既然錯不在對方,自己便不能就這麼拿銀走了,那未免太不仗義。但若說不帶走銀子,絲園那邊已經運轉困難,實在是需要這筆銀子救急。
“這個……。”胡心支吾了幾句,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微娘等了一會兒,見他仍未拿出個章程來,便道:“小女子有個想法,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胡心作了一揖,道:“顧小娘子請說。”
微娘道:“今兒這事,想來真相如何,胡掌櫃已然心下清楚。然我布莊收貨進來,當日驗貨無錯,如今再翻過頭兒來,似也有失厚道。因此這處損失,我布莊自會承擔起該承擔的那部分,這也是為何小女子同意胡掌櫃把所有貨銀結走的原因。”
胡心聽她說得有理,便直起身子,細聽下去。
微娘繼續道:“我布莊承擔了錯處,胡掌櫃自然也要承擔其餘之過。現在布料已然是這幅模樣,我想胡掌櫃最想做的便是找到其中原因,力求下一批布料裡面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我希望到時胡掌櫃的能把第一批抵償布匹送到我這邊,而不要把我顧氏排到其他商家後面。”
布料是好布料,只要去了那些毛病,布莊再加以適當的宣揚,還怕那些人不爭破頭來買?自然是第一批得到好布料的有利,越排到後面的能分到的肉越少。
胡心想了想,點點頭:“小娘子既然高義,理當如此。”
“另外,抵償的布料除了送回庫裡換走的這批外,還要多送來兩成,也算是胡掌櫃對絲園送出這批布料的歉意。”微娘道。
顧氏的布莊是絲園生意的大客戶,每次進的布料量都極大。這批布料的兩成,已經是一個不小的數目,甚至很多商家能吃下的量連這兩成都達不到。
就這點來說,微孃的心實在說不上良善。
但生意便是這樣,漫天要價,坐地還錢。更何況,布料有問題,能同意胡心拿回去還結了貨銀的,除了顧微娘也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人了。
而絲園此時缺的就是銀子。
微娘算是幫了他一個大忙,回頭再朝他要二成布料的利錢,實是不多,還幫他維護的絲園的名聲。
因此胡心權衡一會兒之後,便站起身坐揖道:“小娘子如此說,胡某敢不依從?”
微娘笑了笑,對他道:“既便如此,請胡掌櫃重新結契書一封罷,也免得日後有甚口舌。”
不多時,契書寫完,尤行拿過來給微娘過目。微娘掃了一眼,見沒什麼遺漏的地方,這才示意尤行畫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