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忽而揚了揚嘴角,點頭道:“哦。”他一字剛落,手掌一鬆,小隱便開始“呀”的一聲叫了出來。她腳下的是活石!她這才意識到,這個僅站得一人的崖臺,之所以能容得下他們二人,全賴顧年一手拉著自己,肩背相倚,如壁虎爬牆般緊貼。
小隱再顧不上什麼面子裡子,當即反手拉住了顧年,臉色煞白:“別放手、別放手。”
耳畔傳來顧年的一聲輕笑:“我原本就很專心地抓著你,好叫你別掉下去。是你讓我放手的。”他只有在笑和說話的時候才會散出溫熱的氣息,而此時這股溫熱掃至小隱領中,讓她沒來由地後頸一酥,縮起了脖子。
小隱咬著嘴唇想著,很不容易地終於憋出句話辯駁道:“我哪知道這裡站不住?還以為、還以為——”
“咦?怎麼有人耳根都紅了?難道這裡的風有這麼大?”
你個死顧年!要不是因為這裡站不穩,信不信我馬上就把你當成筋斗雲翻出去?小隱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地不理他。忽然她猛地想起了什麼,驚道:“蘇長老和雲大仙呢?”
“這都過了多久,你才想起他們來?”顧年沒好氣地抬了抬下巴,“這不是在對面嗎?”
對面?小隱眯起眼睛極力向對面眺去,隔著霧濛濛的水汽,果有兩個人影立在對面。那裡也是一方崖臺,與此處遙遙相對,看上去恐有十丈之遠。若在平地,這些距離只需提氣縱身便可躍至,但這裡河谷下蝕,兩岸間除了腳下的這方崖臺再無可借力之處,自然不比平地。
“啊糟了,”小隱忽然像是如臨大敵似的面上一變,“那他們方才定然看見我們在這裡、在這裡——”
“還以為你在慌什麼呢。”顧年沒好氣地一戳她腦袋,“你這個腦子裡裝的東西怎麼跟別人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了!”小隱兀自嘴硬,這時她耳中傳來一個清晰的聲音:“雲大仙說,這裡是七渡了。”那是蘇乘盛的聲音!小隱一驚,暗忖承英派的心法果然高明,雖說這山谷傳音的奧秘無非是凝神聚氣這四字,但如他這般穿透流水與天風之聲的,少之又少。
顧年抬頭看了看天空,低嘆一聲:“恐怕來不及了。”
“什麼?”小隱一怔,竟忘記他這話是說給對岸兩人聽的。
“是啊,天快全亮了,我們必須趕在初日遍照雲岫谷之前趕至十渡。”蘇乘盛的語聲又傳了過來,可見顧年的傳音不遜於他。待小隱意識到這點時,不由駭然,難道顧年的內力已到了與蘇乘盛比肩的地步?但蘇乘盛的起步少說也要比顧年早個十年吧。
顧年點頭:“我知道,有一條近路可以直通十渡,但要先破個結界。”
結界?小隱一奇,順著顧年目光望去,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她沒有看錯吧,這水怎麼倒流了?驚起千層雪的水流就那麼逆勢而上,直直地迎面拍來!一時水柱硤角而刺,霜霰浩漠,皆成魑魅嘯風,寥廓之地隱伏難現,突兀之狀若逐人而來。
這是什麼?這是自小隱記事以來第一次親眼見到與武學齊肩共存的“術”。雖說楚地尚術,但眼前這個逆流結界,與自然天道之理相倚卻超脫於外,立此結界之人,絕非尋常術士。
就在她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時,尚來不及叫喊,就看見一束驚天之光自身側直衝而起,張揚著傾瀉而出的劍氣,將自己籠罩其中。沒來由的,小隱想起一句話,那是自己曾說過的——燭光會有,明燈會有,日月星辰也都會有的。而顧年在她那句話後面又補了一句——因為它們都是你。
都是你啊。小隱抬頭望著那個凌空的身影,漫天光影裡顧年使出與凌雲峰初見時一路的劍法,乖戾肅殺,凜然無畏。在他身後,數道水柱如附骨之疽,好似千萬生靈,形影相隨。半空中顧年筆直的身影突然一轉,劍尖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