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闌尾炎,只是小病,已經沒事了。那個,這些年,你,怎麼樣?”餘丹從來沒有覺得這樣詞窮過,她結結巴巴,出口的每個字都彷彿是被擠出來的一樣。
“哼,你還在乎嗎?”
餘丹無言以對。
沉默了半晌,餘福久嘆了口氣,“他7歲了吧?上學了?”
“嗯,剛上一年級,聰明又懂事,就是有的時候皮了點,說話一套一套的,有時候我都講不過他。”提起兒子,餘丹的話多了起來,和父親之間僵硬凝固的氣氛也總算輕鬆了一些。八年的隔閡讓他們的溝通暫時有些困難,兩個人都小心翼翼,生怕踩了某些雷區。
“什麼時候帶他回北京來吧。”
餘丹咬了咬嘴唇,“曉亮要上學,我也要上班,現在不太方便,以後再說吧。”
“在外面野了這麼多年,還不想回來?”餘福久的音量抬高了上去。
“曉亮沒有假期,我上班的地方連一天假都沒有,總不能因為你一句話我們倆說走就走吧!”
“我以為你當了媽了,能多少體諒一些為人父母的心情,沒想到還是這麼不懂事,我都已經拉下臉皮來先給你打電話了,也讓你帶著孩子回北京,你還想怎麼樣?是不是打算在外面飄一輩子,然後有一天死了也一了百了沒人收屍?我真是白把你養這麼大了!”
餘丹的眼淚奪眶而出,她咬著牙關,拼命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不讓電話那頭的男人聽出自己正在流淚,“憑什麼你拉下臉皮我就要屁顛屁顛的迎上去?我如果死了,到了天堂還能跟我媽作個伴,而你和常靜則繼續作對快活鴛鴦,這樣的組合不是更完美?”
“餘丹!你今年已經26歲了,竟然還這樣跟爸爸說話!”
“你有當我是你女兒嗎?當我懷孕的時候你只知道打我罵我拉我去作流產,你有沒有聽過我解釋哪怕只是一個字?當我一個人在異地漂泊,面對孕吐、產檢、生產、坐月子、找不到工作、養不活孩子幾乎要露宿街頭的時候你在哪裡?你抱著另一個女人在床上!這八年你有沒有嘗試找過我?你希望我主動低頭回去向你認錯是吧,然後你可以懷抱著常靜俯視著我,用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對我說,餘丹,讓你不聽我的話,你也有今天!你有了新的生活,我也有我的,既然你已經覺得白把我養這麼大了,又何必多次一舉打來這個電話?”
餘丹將電話狠狠的掛掉,眼淚噼裡啪啦的掉了下來。這些怨氣和委屈在她的心裡悶了太久了,久到她以為自己永遠沒有機會再說出口。她一直很想問餘福久,為什麼他要這樣對自己,決絕的彷彿自己不是他的孩子一般,僅僅一夕之間,就讓那個疼愛她關心她,在她生病的時候徹夜不眠,在她想要站在制高點看升旗就讓她騎上自己的脖子的爸爸,徹底死去。
可是她不敢問,她怕答案會讓她更傷心。
陸非從美國回來以後就立刻在一家時尚雜誌社找了一份美術編輯的工作,他家境殷實,不需要依靠薪水養家餬口,只是希望不要與社會脫節,過一種相對規律正常的生活。但是他心氣高,從小被親友捧在掌心裡長大,沒受過一丁點委屈,幹了沒幾個月就和上司同事矛盾不斷,女友連泉便勸他:“乾的不開心索性炒了你老闆唄,何必天天給自己找罪受。我過一陣子要去青島拍戲,你陪我去吧,正好散散心。”
陸非心想也是,於是滿面春風的遞了辭呈。
連泉是個半紅不紫的女明星,電影學院畢業以後在北京飄著,接了幾部戲,有了固定的粉絲,但一直沒有什麼太大的突破。她和陸非在一個富二代聚餐中遇見,陸非喜歡連泉精緻的眉眼和惹火的身材,更喜歡她爽快大方的個性,不裝,不做作,於是聚餐結束後便和連泉交換了電話,一直維持著這種不鹹不淡的男女關係足足有一年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