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角跟堆著一大堆書,全是與他的專業有關。邊上的櫥櫃裡也只有寥寥兩三件衣服……
這種苦行僧的生活,讓人看得還是有些吃驚。
顧大攀的工作雖然發不了財,但過上小康生活應該沒什麼問題。可他不娶妻,不生子,不享福,對生活沒有任何要求,讓人總感覺他只是為了某個信念而活著。
我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他那張苦笑的臉,“你相信命運嗎!”
“命”是個很懸的概念。
顧大攀卻是個知命的人,所以苦守在這,是為了——等我?
我們又轉了一圈,實在是轉不出什麼名堂,便關上門離去了。
下一站是墓地。醫院出於人道主義,為他辦了身後事兒,在郊區的一個陵園買了一塊墓。我們再次打車前往,這次時間長一些,約莫開了四十分鐘。
這座陵園是劃了幾座小山丘建成的。早先年間,當地的農民還沒有火化的習慣,人死之後抬著棺材,埋進土裡。後來綠化殯葬,先前的那些墳地也沒有搬遷,而是一前一後,構成了新舊兩種不同風俗的殯葬方式。
顧大攀自然是已剩下骨灰盒了。
我們遁著事先拿好的編號,一個個找過來。
在陵園的深處,找到顧大攀的墓碑。墓碑上寫著他的生卒年月,除此並無其它。我站在跟前,突然一下子覺得茫然了,我看看豆豆,豆豆依然毫無異樣,和普通的孩子無甚區別。
我想了想,衝著墓碑鞠了個躬,嘴裡想念叨些什麼,可琢磨了半天,又沒了詞彙,只好放棄。
四眼在旁邊一直沒說話。我讓他給我一根菸抽,順帶著也給顧大攀點了一支。抽了兩口,我覺得還是要做點什麼,於是便讓四眼來抱豆豆。
我想找把掃帚掃掃墓。
左右望望,我轉到墓碑後,可剛一抬頭就愣住了,光禿禿的墓碑後方,卻刻了一個字。——很突兀的一個字!
第五十六章 字謎
灰色的墓碑上,刻了一個大大的紅字,就像鮮血一樣醒目。這顏色上的對比格外突兀,彷彿雪山上插的一面紅旗,遠遠的奪人眼球,又像是個指示標,霸道的等在那,讓人識別。
——“命”,這都是“命”!
顧大攀從開始就知道,我一定會來。
我為之而震驚,在太陽底下,半晌說不出話來。
如果說,他料到我定會來他的墓碑,還有些牽強的話,那麼只有我自己知道,這絕對不是巧合。
墓碑的後面刻的是一個“嬅”字。而這個字,正是老婆懷孕時,我曾經想要給豆豆起的名字。
“嬅”字音“華”,用來形容女子美貌,古人常用。只不過漢字簡化之後,這個字便從日常生活在消失了。就我所知,香港歌星楊千嬅,用的便是這個。
我給豆豆起這個名,自然不是因為歌星,只是因為美好的願望。當時老婆強烈反對,就是因為這個字太生僻,所以才有了現在的“方姍”。
我想每對父母,在孩子出生之前,都會給他(她)設想過N個名字,有翻字典的,找算命的,五行八卦的,亦或只是隨性而來,無論哪一種都只是最普通的生活事件而已。
當初我提這個“嬅”字,沒有任何特殊意義,我們的族譜並無此類說法,只是偶然冒出這個單純的念頭。
在我的印象中,這個字一提出,就被老婆否決了。
“我不想女兒厭煩寫字。”她如是說。
沒錯,名字總是一個人最先學習的漢字,過於繁瑣,反而弄巧成拙。
這個從最初就被排除在外的字,我不會和別人多提,以我對老婆的瞭解她也不會。就算無意中說漏了嘴,也和顧大攀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