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我一人,獨自面對種種艱辛——孤苦、憂懼、叵測,甚至生育的苦難。
不是不痛,不是不怨。
我只是一個女人,一個害怕離別,害怕孤獨的女人。
然而,我更是蕭綦的妻子,豫章王的王妃。
這痛,已不是我一人的痛,這怨也不是我一人的怨。
萬千生靈都在戰禍中遭遇家破人亡、骨肉分離之痛——比起這一切,我如何能怨,如何能痛。
我抬手覆上他的手背,淡淡笑了,“你早一天回來,我便少一分怨怪;你若少一根頭髮,我便多一分怨怪。我會一直怨你,直到你平安歸來,再不許離開,一輩子都不許離開。”
一語未盡,我已哽咽難言。
他不語,只是仰起頭,久久,久久,才肯低頭看我,眼底猶有溼意。
我顫然撫上他臉龐,卻猛的被他緊緊擁住。
他將我抱得很緊,很緊,似害怕一鬆手就會失去。
“我會在寶寶會說話之前回來,在他叫第一聲爹爹之前回來!阿嫵,你要等著我,無論如何艱難都要等著我……”他的聲音哽住,喉頭滾動,再也說不下去,微紅的雙目深深看我,似要將我看進心底裡去。他的身子微微顫抖,洩露了全部的痛楚與無奈。
這一刻,他再不是無所不能的豫章王,而只是一個有血有淚的平凡人,一個無奈的丈夫和歉疚的父親。我分明觸控到他冷麵之下掩抑的心傷,觸到他的恐懼……他怕從此一別再不能相見,怕我熬不過生育之苦,怕我等不到他回來。然而置身家國兩難之中,總有一邊是他必須割捨,哪怕再痛也要割捨。
我將臉龐深深埋在他胸前,用力點頭,淚水洶湧,“我會的!我會好好等著你回來,到那一天,我和寶寶一起在天子殿上迎候你凱旋歸來!”
元熙五月,豫章王北伐平叛。
先遣冠威侯胡光烈為前鋒主將,率十萬勁旅星夜疾馳,馳援北境。
另遣副將許庚、謝小禾,率輕騎十萬步向許洛,緣道屯守。
蕭綦親率三十萬王師北上,六軍集於涼州。
右相宋懷恩留京輔政,都督糧餉。
豫章王揮師北伐的訊息傳開,軍心鼓舞,天下為之振奮。
不僅北方邊關戰事激烈,京城、朝堂、宮廷,乃至軍帳之中,無處不是暗流洶湧,風雲詭譎。蕭綦留下了宋懷恩坐鎮京中,輔理政務,都督糧草軍餉。京中明處有宋懷恩掌控著京師安全與後補給,暗處有我控制著宮廷與門閥世家,一明一暗,相輔相成,源頭最終仍彙集到蕭綦手中。
邊關事變一起,胡光烈第一個請戰爭功。他與唐競素來不和,此番平叛更唯恐被宋懷恩搶去功勞。唐競的反叛,已令蕭綦警戒疑忌之心大盛,胡光烈此時的舉動,無疑給他火上澆油。
自入京之後,以胡光烈為首的一班草莽將帥,自恃功高,時常有荒唐胡鬧之舉。胡光烈尤其對世家高門憎惡無比,時時尋釁生事,對蕭綦籠絡世家親貴的舉措大為不滿,私下多次抱怨蕭綦得勢忘本,偏寵妻族,嫌棄舊日弟兄。
此前蕭綦尚且顧念舊義,一再隱忍,自唐競事發之後,卻再無姑息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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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八月,已是夏末。
京城的桂花快要開了,王府木犀水榭裡,夕陽斜照,風裡隱隱有一絲甜沁的氣息。
玉岫抱了剛滿兩歲的小女兒來探望我。
對面的沁之,端了槐汁蜜糕,學著大人的樣子,一勺勺餵給小人兒吃。
小人兒很是貪吃,粉嫩的唇瓣邊沾了白生生的糕末,還兀自舞著小手索要不休。
沁之看得咯咯直笑。
這個孩子比起三個月前初來府裡,已經白潤了許多,不似當日那般瘦小,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