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被推開了,一名老者面無表情地端著個藥碗走了進來。
心珠擁被坐起,茫然地環顧四周,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陰曹地府嗎?可是如果是地獄,為什麼這房間還有陽光呢?為什麼看不見牛頭馬面呢?她疑惑地瞟了老者一眼,又看了看他手中的藥碗,小心翼翼地問道:“老伯,請問,您手裡端的就是孟婆湯嗎?”
“姑娘開什麼玩笑?這可是價值幾十兩銀子的人參熬出來的湯,什麼孟婆湯,你還以為你真的到了陰曹地府!”老伯很不高興地翻了個白眼,放下藥碗就走。
心珠聽得更加糊塗了,她將五指伸在眼前看了看,愣了片刻,趕緊起身下榻攔住老伯問道:“老伯,難道、難道我還沒死嗎?是、是你救了我嗎?”
心珠當然不知道,就在被悶斃的時候,那名太監因內急匆忙貼完最後一章就將桑皮紙拿下來了,她更不知道,有一個好心人為了救她付出了很沉重的代價,最後,還是董大夫冷笑著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她:
“這個京城,那些人都管我叫董神醫,再不濟也是董大夫,什麼老伯不老伯的,我有那麼老嗎?真是的!”然後又用手指著敞開的窗戶道:“諾,姑娘瞧仔細了,救你的人是他,我只是收銀子負責給人治病熬藥的,那人為了救你,連貢院的科考都給耽誤了,嘖嘖,原先我還以為你是他夫人呢,真沒想到…”說著,搖了搖頭,面無表情走出房門。
心珠微微一愣,順著董大夫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只見窗外的梧桐樹下,一名男子正負手而立,他的身影翩然而修雋。
“原來,是他救的我…”
當天夜裡,心珠和薛定之離開了醫館,回到了距離考場不遠的一間小小客棧。月光朦朧,燭火在窗戶紙上跳躍抖動,薛定之坐在窗前挑燈夜讀,他的身影在牆上飄飄搖搖。
“哎,看來又得再等三年咯。”薛定之懶洋洋地丟下手中的書籍,推開窗戶,嘴上雖是銜著笑意,但內心的寂寥像窗外紛揚的落葉,一點點飄上了他的心頭。
一個月前,他變賣了家中房產、千里迢迢來到京城,不就是為了參加三年一次的掄才大典嘛?而從小,他的志向不就是要做伊尹呂望那一類的人物嗎?可是如今呢,只因救一個素昧平生的女子…
“公子,我可以進來嗎?”正想著,一陣房門輕叩的聲音響起。
第7章 情緣
“請進。”
心珠走了進來,此時,她已經換了一套乾淨的衣裳,頭髮簡簡單單挽了個雙平鬟,儘管臉上的氣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編衣練裙,一點都不吝嗇地映出她亭亭的身姿和曲線。
薛定之為她沏了杯茶,微笑招呼:“姑娘,請坐。”
心珠卻不坐,只是一臉鄭重地走至薛定之面前,然後莊重地朝他舉手加額行了個跪拜禮,最後才抬起頭說道:“公子,您救了我的命,而我卻害得公子耽誤了考試的時間,我想,這份恩德和欠意,我怕是這輩子都無法還清了…”
“姑娘快請起,這是哪裡的話。”薛定之趕緊將她挽了起來,澀滯一笑:“其實,你也不必自責,如果時間可以重來,我想我還是會選擇這麼做的。”
心珠訝然:“為什麼?公子十年寒窗苦讀,難道不就是為了能一朝高中、金榜題名嗎?”
薛定之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出了心中的想法:“聖人不是教誨,‘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嗎?”轉過頭朝她一笑:“姑娘,金榜題名固然重要,可是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事,能比得上一個人的生命還重要呢?既然如此,姑娘你又何必還要放在心上?”
心珠一怔,剪水秋瞳在與薛定之坦誠的目光相碰時,心中的內疚和自責越發加深了。她彎了彎唇角,低下頭不好意思道:“公子,我是來向您辭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