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扶蘇一想到旁人拍著他肩膀叫他僥倖哥的畫面,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不是捨不得大公子扶蘇的稱呼,他只是單純的愛思考愛探究愛學習。
進步,使他快樂。
“外祖,那我想想。”
扶蘇臉上堆起笑容,眼睛亮亮閃閃,白皙如玉的面龐上似乎還能隱隱約約窺見細細軟軟的絨毛。
蓀歌頷首,半垂著眼眸,目露讚賞的打量著端正跪坐在地上的扶蘇。
越看越滿意。
越看越喜歡。
長睫濃密,清秀的眉毛輕輕皺著,薄唇微抿,身影疏朗,如同潑墨山水畫中的一筆淡墨,風流正少年。
她為曾經嫌棄扶蘇,勸諫始皇帝練小號而懺悔。
頑石終是頑石。
而璞玉,自始至終都是玉。
打磨雕琢的匠人不同,風格自然迥異。
但誰也不能否認,材質就是玉。
沸水在微火上起伏,蒸騰起一片氤氳。
水霧嫋嫋,繚繞在三人身側。
而羋華又驚又疑又喜。
她從不質疑父親的遠見卓識。
父親能在咸陽,一步步成為相國,除卻姑奶奶的扶持,也離不開父親自身的能力和選擇。
只要能想清楚這個問題,扶蘇就會遠勝於多國國君嗎?
為人母,自是希望扶蘇能乘風而起。
半晌,穿堂風吹散了氤氳的水霧,扶蘇也終於抬起頭,堅定道“外祖,扶蘇私以為天下大勢有變。”
“不僅僅是變在表象,諸侯國間的征伐兼併,數量多少實力強弱的變化,而是本質上的鉅變。”
蓀歌眼眸一亮,身子微微前傾,以鼓勵的姿勢等待著下文。
扶蘇回答的深度,真真有些出乎她的預料。
悄無聲息間,羋華也下意識的上了心。
扶蘇長睫輕顫,眉宇間取而代之的是少年意氣“縱觀數百年來的史書記載,自周平王東遷以來,數百年間,諸侯國紛爭不斷,戰亂頻仍,國家實力此消彼長,皆致力於稱霸,成為諸國間的霸主。”
“三家分晉後,天下大勢,早已大變。”
“其實,大秦歷代先王的宏願,就是大勢。”
“統一。”
“而非稱霸。”
“父王滅韓趙,只是開始,並非結束。”
“一直以來,父王想做的從不是一地的霸主,而是天下一統的天子。”
“一統,是大勢所趨。”
“稱霸到統一,就是天下大勢的改變。”
扶蘇最終下了論斷。
“所以,秦楚註定有一戰,對嗎?”
“外祖。”
蓀歌沒有遮掩,也沒有打算粉飾太平“確如此。”
曾經,諸侯國間曾流傳著一個預言,橫成則秦帝,縱成則楚王。
楚國八百年,顯而易見,是大秦一統道路上一塊難啃的骨頭。
“正因為大秦的歷代先祖,敏銳的意識到天下大勢發生了變化,才有如今大秦強盛令東方六國聞風喪膽的本錢。”
“秦國獨強。”
“數十年來,東方諸侯國並非沒有戰勝秦國徹底扭轉局面的機會,只是一味的沉浸於稱霸,自以為疲他就是強己。”
“大難臨頭,短暫合縱抗秦,危局稍緩,就開始相互撕咬。”
“扶蘇,你熟知邯鄲之戰?”
蓀歌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羋華,沒有理會。
她看的門清,在聽到秦楚必有一戰時,羋華便心神俱震。
羋姓,是她們剝不去的牽扯。
聞言,扶蘇輕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