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麼?”陸悍驍把她拉近了點,“我都三十歲了,除了在你身上吃過虧,這世上事,哪一件沒經歷過?我創業的時候,不也得拉著臉求人,我賺錢的時候,也還是要顧全各方關係,這裡面的冷暖,我早就體味了個遍。”
陸悍驍態度很平和,到底是有過人生經歷的男人,對待生死之事,顯得坦然許多。
“要是真絕症,那是八字,老天給的命。該治就治,治不好也是盡力,怕什麼?”陸悍驍捏著周喬軟綿無骨的手,滿足道:“反正,把你給追回來了,我也沒什麼遺憾了。”
周喬明明想要辯解,但話語排列在舌尖,又覺得他說得都是有理的,便什麼也反駁不出了。
她只小聲嘀咕,好像只能用這一件事來威脅他似的。
“你明天不好好的,我不會答應你。”
“喲呵。”陸悍驍嘖了一聲,“難得啊,這是你第一次對我說狠話。”
周喬不解氣,提腳踢了踢他腳踝。
陸悍驍忙應答,“好好好,我服你管,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行麼?”
周喬心浮氣躁的心情,總算好過了一些。
“行了,別站著。”陸悍驍掀開被子,空出大半邊的床,“躺會,倒倒時差。”
他笑起來,牙齒整齊白淨,“病美男陪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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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該沉眠,但周喬睡得並不踏實,滿腦子都是醫院的消毒水味兒。
每次她半夢半醒時,陸悍驍的懷抱,就會把她箍得更緊,這闊別許久的安心和熟悉感,安撫了周喬的躁意。
很快到了第二天,陸悍驍八點的手術。
一大早,主任教授護士長,一堆人進入病房,陸悍驍被這陣仗弄得也雲裡霧裡。
“我靠,幹嘛呢,你們是不是隱瞞我的病情了?”連他自己都忍不住懷疑。
“沒有沒有。”主任胖佛身材,笑起來憨厚可掬,“陸總,這是術前的必要安撫,希望你不要緊張,主刀醫生是林教授。”
陸悍驍手抬了下,示意知道,“原來是給我上心理課呢,沒事,不需要,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他風輕雲淡,反倒是周喬,看得惴惴不安。
陸悍驍可煩了,“這幫人,瞎湊什麼熱鬧,把你弄得這麼緊張,下回什麼慈善醫療捐助,再也不捐給這家醫院了。”
等他說完,周喬放下茶杯,沉默地走來。
陸悍驍正在換手術服,不明所以側頭看了她一眼,“嗯?”
周喬雙手挽住他的胳膊,無聲地靠了過去。
陸悍驍一怔。
就聽她輕聲說:“我不會走的。”
陸悍驍動作停頓,空氣跟按了暫停鍵一樣,安靜異常。
周喬的臉頰蹭了蹭他的手臂,“其實我也有錯,那個時候,我不想面對你的母親,害怕看到陸奶奶哀求的模樣,更怕去解決這些難題。”
周喬的聲音清晰而明淨,緩聲道來,“但我卻潛意識裡,把這些困難局面的原因,都推卸在你身上,也怨怪過,為什麼你的家庭如此不開明。所以,我提出分手,也是因為我不夠勇敢,沒有足夠的勇氣去和你一起面對。”
那時候的周喬,的確在現實面前望而怯步了,而又正好藉著陸悍驍的一些過錯,把她本身的問題一筆含糊了過去。
在兩人分開的這麼長時間裡,周喬也曾深夜自省自問,才明白,當時的自己,或許是站在弱勢的一方,但歸根結底,也是不夠堅定。
她在當時沒有堅持地為了陸悍驍,努力變成更勇敢的人。
事已至此,周喬終於剖析自我,坦誠地說了出來。
她輕而長地嘆了口氣,嘆息的尾音裡,把兩人拖入了長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