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嫻也不曾享過這般尊榮。
大理王朝上到權臣貴戚,下到鄉野小民,皆以為一個女人做到永歡王后這份上,算是死而無憾了。
見王后去了,陪著一道回來的王爺段正明也告罪請退:“臣離家日遠,想先回府看看,請王上見諒。”
段素徽扶了他起身,說了些兄弟間的話,“我知你離家多年,必定思家心切。你在外這麼些年,可約莫也聽聞些宮中之事吧!前段時間,叛臣楊義貞妄圖奪宮,雖賊心未成,卻擾亂宮闈。先王也在這場宮變中猝然離世,還有我王兄素光……”
提及那位弒君殺父,妄圖奪權的長兄,段素徽又是一陣唏噓感嘆,拉著段正明的手只管說道:“多虧高氏一族危難相助,才挽回今天的局面。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際,正明,你歸來得正好,孤王封你為‘顧國君’,望你極力輔佐駙馬爺,興旺我段氏大理。”
段正明跪下請辭:“王上,您深知臣之性情,非從政興國之輩。臣無才無德,無以報效君王,無以光耀祖宗,還請王上收回成命。”
“孤王心意已定,顧國君日後加倍努力便是。”
再一揮手,段素徽讓宮人替他送客。段正明無奈,只得領了王旨告退。
來的人去了,留下來的依舊是段素徽和段負浪二人。
段素徽愣神地想些什麼,段負浪趁這空當收拾起了雲子,“你倒是大方,出手就是一個‘顧國君’,毫不吝嗇啊!”
“你若稀罕這個,我也封你便是了。”段素徽笑說。
段負浪聽了直襬手,“你知我不是從政治國之人,何必拿朝堂之事拖累我的玩世之心呢?”捻起雲子,他忽而想到,“我聞王上您同永歡王后乃青梅竹馬,方才您又說同這段正明也是自小一塊長大,那永歡王后和這位顧國君……也相交多年嘍?”
段素徽不答,幫著段負浪收拾起了雲子——白的白,黑的黑,混淆不得。
顧國君……顧國君……
段正明離首府五年,雲遊在外。這一歸來便被封為顧國君,逍遙日子不再,他日日上朝,奉君王旨協助新相高泰明——這新相國剛娶了他們的姑母段漣漪公主,貴為駙馬爺,又是一國之相,可謂權勢達天。
伴在如此勢強能幹的人身邊,被架空是段正明唯一的命運。
他倒也落得自在,自在到有足夠的空閒入宮逛逛,賞析起滿眼無盡的春色。
站在宮內的蓮塘邊,當此時節,小荷才露尖尖角,滿塘的清冷。風襲過,掀起泛泛波光,日頭下閃爍粼粼,無限生機。看在段正明眼中卻似有千般冷,萬般涼。
他的耳邊傳來孩童朗朗的讀書聲,他記得那篇《漢樂府》,如是念道:“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他習慣性地閉上雙眼,深呼吸,感受著那熟悉的氣息,他信步走去。
這邊……轉右手,再轉左手……不對,氣息淡了,定是走錯了方向……轉回來再往前頭去……是了,這氣息愈來愈濃重,近了,近了,當就在前頭。
他睜開眼,見到永徽齋的牌匾,心頭一愣。
這永徽齋是王上還是王爺的時候居住之所,那時候永歡王后還只是一介小姐,跟隨其母——當今王上的乳孃一併居於此地。如今她已貴為王后,怎會出現在這裡呢?
當是他弄錯了嗎?
他的眼睛會錯,他的腦子不記路,但他熟悉的氣息斷不會錯。
推開殿門,庭院中綽綽而立的不正是永歡王后嘛!
段正明隔著庭院蹲下身來,以臣之身份見禮叩拜,“臣,段正明向王后娘娘請安,願王后娘娘萬福金安。”
她並不叫他起身,抬著下巴望著遠處的蓮塘,黯然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