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發掘獻陵;一個堅持不改變原訂計劃。兩人似乎都有充足的理由。夏鼐提出改掘獻陵,其根據是獻陵規模小,明樓下面有自然通道可直達寶城前的地宮入口;而且對獻陵詳細地勘察過,借鑑兩個月來的發掘經驗,在獻陵找到地宮將不會有太大的困難。
吳晗的意見卻恰恰相反,他堅持認為既然定陵發現了磚隧道,肯定了入葬時的入口,那就應該按這條線索繼續找下去,這比到獻陵重新尋找入口要容易得多。各說各有其理,又各不相讓。夏鼐瞭解吳晗的犟脾氣,望著他那張堅定的面孔,最後作了讓步。會議再次決定,按已有的線索,繼續發掘定陵。時光過去多少年之後,與會者回首前塵才真正領悟到夏鼐的苦心,也許那時他就已經預感到,在以後的歲月中發生的種種悲劇了。正是出於一個學者對文明的愛戀和避免更大的悲劇,他才提出如此方案。要不,作為一個國際級考古大師,是不會棄定陵而改掘獻陵的。
如果說發掘工作遇到了重重困難,那麼工作隊的生活更是讓人感到困苦不堪。定陵發掘完成的三十年後,我們採訪當年的發掘人員,在他們紛繁複雜的人生旅程中,印象最深的仍是這段生活。
陵區的八月,天氣悶熱,山村裡蠅蚊成群,寂寞難耐。白天忙著工地的發掘,晚上幾個人擠在一盞煤油燈下,看文獻、記筆記、寫簡報,或者相互打趣、逗樂,以排除心中的煩悶與寂寞。在這段日子裡,大家時常看到趙其昌揮動一把大斧“咚咚”地劈著木柴,似乎那鬱悶的心情只有透過這高強度的勞動和沿著脊背淌的汗水才得以排遣。要不他就和幾個人抬陵院內的大石頭,三個人在一頭,他獨自一頭,抬著大石無目的地繞院子轉。白萬玉老人總愛叼一支菸,找個不顯眼的屋角蹲下,獨自品嚐箇中滋味。陣陣白霧從他的口鼻噴出,彌散在整個木板小屋,使人越發感到壓抑和沉悶。
在他們中,唯獨23歲的劉精義生活別具一格。他整天嘮嘮叨叨地說一些無聊而略帶幽默的話:“天又下雨了,真討厭!”“蒼蠅這麼多,真哄(混)蛋。”“路這麼難走,真討厭”,這“討厭”和“哄(混)蛋”構成了他語言的主旋律。或許,從這些無聊而簡單的話語中,可以窺視到年輕的劉精義,此時的心境也是怎樣的煩悶。
30多年後的今天,數以萬計的遊人,每天在北京乘上汽車,沿著水平如鏡的柏油馬路,可直達定陵門前的廣場。此時的遊客也許並不知道當年發掘定陵時,是怎樣的一種景況:沒有公路,只有殘橋;沒有公共汽車,要進一次北京,就得步行十幾裡到長陵去搭運輸公司的卡車。劉精義第一次來定陵,就是揹著自己的行李,從北京西直門坐火車到南口下車,一路打聽、詢問,翻越了兩個山口,經由銀泉山,一步步走了四十多里,才找到這裡的。他在接受採訪時,又說出了這樣一段軼事。
進入六月,山水積滿河溝,工作隊的於樹功從北京回來,走到定陵前面的小石橋時,發現大雨後的山洪把橋面淹沒了,水深齊胸,水流湍急,無法透過,他只得在對岸大聲呼叫,一個小時後才被工地民工發現。民工們解下抬筐的繩子,扔給於樹功,讓他綁住身子。這邊連拉帶拽,終於使他越過洪水,爬上此岸,全身的衣服已經溼透了……
西郊公園會議之後,夏鼐來到了工地。他和趙其昌在探溝裡仔細觀察土層、辨認土質後,確定夯土遺蹟。這就是說自然土被掘過之後,再度埋到原有位置,爾後夯實。趙其昌說出“寬度不夠,才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