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猜,就應該是世楓老闆了。
中年男人聽到動靜,手中動作未停。
他半趴在撞球桌前,隨便就是一個極為標準的搗杆姿勢,繼而單眯起左眼,臂膀壓低。
下一刻,精準搗球入袋。
一球擊中,他仍舊保持著進球姿勢,只朝對面兩人的方向簡單掃了一眼。
然而在瞥見湯倪的身影時,鬢髮斑白的中年男子偏側了下頭。
他慢吞吞地站直身子,眯起雙眼,明顯對於這個跟隨段伏城一同出現的陌生女人感到幾分意外。
但他並沒有過問什麼,停留在眼底的意外神色也轉瞬即逝。
揚手將撞球桿扔向段伏城,
「小子,來一局。」他揚揚下巴。
段伏城穩穩接住球桿:「先說說我能贏得的籌碼。」
「說那些沒用的做什麼?」
俞董雖兩鬢已白,但體魄有幾分老當益壯,說起話來中氣十足,
「你不會贏。」
湯倪進門開始,她就在暗中觀察著中年男人的言行,留意撞球室內的每一處細節。
這個俞董表面和段伏城水火不容,但無論言行再怎樣不客氣,周圍環境都沒有過任何一絲劍拔弩張的氣氛。
場所裡沒有陌生人,服務者也不多,燈光通亮,氛圍偏暖。
不像鴻門宴,倒像是一場隨心所欲的交流宴。
「俞老闆覺得我會輸。」
段伏城從不會毫無意義地重複對方的話。
果然,湯倪接到他轉來的含笑視線:「倪倪覺得呢?」
來回考量,得出這兩人原本就沒有敵意的結論,卻忘記留意他唇畔流露的親暱稱呼。
但不管是什麼宴,飯還是要吃的。
湯倪選擇毫不猶豫地站在自家老闆這邊。
「兩位老闆的輸贏我不敢下定論,對桌球的瞭解也不多,只知道這項競技裡,『開球權』至關重要。」
她走上前和段伏城並肩而站,
「當世楓為應對舟季開業而提前舉辦七夕慶典,看似搶佔了先機時,舟季就已經獲得了『開球權』。」
一直神色淡淡的段老闆,直到湯倪以同樣淡然的語氣,說出這番氣勢洶洶的話後,才挑眉笑彎了眼。
像個驕傲的男孩,在向別人炫耀挑釁,用自己最心儀寶貝的玩具。
傳聞中的段伏城殺伐果斷,他也確實從小克制律己,所以顯然俞晏河也很少見他這般神情。
不禁讓上了年紀的男人多看了兩眼,看面前這對極為契合的年輕人。
「舟季七夕試營業。」
裁判理球的時間裡,湯倪突然聽到中年男人挑起話頭。
沒有被冒犯的生氣,只有試圖氣到對方的暗暗使勁:
「搞叢林宴這種費時費力的場面,浪費資源。你等著,我會看著你的,碳排放超標一毫克,我就要舉報你!」
在深谷森林這種地方,一邊排碳,一邊淨化,別說當天,就算叢林宴開到下個世紀,排量都無法超標好嗎?
湯倪差點笑出聲,被這陡轉輕鬆的對話感染,自然回以調侃:
「您的遊輪能耗也不差呀~,燒油得論百噸呢。」
「別說。」
段總駕輕就熟戴上三指手套,在橡木桿端悠然擦塗好巧克,有意接話,
「當年世楓做了近百次申請才被批准在市內經營遊輪,近幾年管控指標逐漸嚴格,上次七夕活動後又被抽查了吧?還是別說俞董的傷心事了。」
「臭小子,就你說得最歡!」俞晏河眼睛都瞪起了。
「哈哈哈哈……」
這次湯倪真的沒忍住,低頭笑得直捂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