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他死了,冰冷的身體只能任人擺佈,他的兒子,連性命都正被人覬覦,他辛苦維持數年,好不容易有了今日地位的章家,有可能曇花一現後轉眼便要落敗。
人死如燈滅,章澤天,你這一世,也不過如此。
拈香拜了三拜,將香交於章松,夏含秋回頭,眼神淡淡的在眾人身上一一掃過,逼退所有好奇的目光。
親眼見著了,吳氏才知道這個當年任她拿捏的大姐兒變得有多不同,而她的親生女兒,卻……
閉了閉眼,吳氏扶著兒子的手強撐著上前走了兩步,站到距離夏含秋三步遠的地方,“多謝你願意這個時候回來淌這趟渾水。”
夏含秋幻想過許多次她和吳氏再次相見的場面,針尖對麥芒,亦或是互戳對方的痛處,她都曾有預料,可真正見著了,看著眼前蒼老了十歲不止的吳氏,她什麼心思都沒有了。
吳氏就算有萬般罪過,此時這個樣子她也沒有去報仇雪恨的心情。
不過是個傷心人罷了。
“節哀順便。”
這話本應是外人對章家人說的,現在卻由章家人自己說了出來,怎麼想都覺得可笑,吳氏都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放心多一些,還是悲哀多一些。
她容不下繼女,為了自己的兒女最惡毒的心思都起過,最狠心的事也幹過。可現在,兩人面對面站著,她卻有種一個回合都撐不過的窩囊感覺。
章家寶不想兩個人起衝突,接過話頭道:“姐,你是住家裡還是……”
住在章家,夏含秋是一百個不願意,可現在的情況。要她離開她是一萬個不放心。齊振聲從來不是正人君子,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話在他面前絕對用不上,她若敢放這個心,後悔的絕對是她。
“給我勻個安靜的地方出來。地方大點。”話一完,夏含秋才覺得自己說得太過理所當然了,此時不是起衝突的時候,頓了頓,主動遞了個梯子過去,“有人心思不純,我擔心家寶安危,章夫人放心,我的人不會輕舉妄動。”
吳氏低低嘆了口氣。“都到這份上了。還說這些做甚,你為家寶做的,什麼都抵得過去了,我就是爛心肝,也沒在這上面再和你計較的道理。章松,讓人去將大小姐之前住的院子收拾收拾。”
“是,老奴已經著人拾整過了,大小姐,老奴領您過去。”
“松叔,我去吧……”章家寶最擔心的就是家裡有人怠慢了姐姐,讓姐姐再受委屈,雖然他知道這事不可能,可不親自做這些,他心裡不安樂。
“家寶,你現在該做的不是這些,別忘了你現在是章家的主心骨,多少人在看著你,看著章家是就此一蹶不振還是在你手裡站穩腳跟,這是你要抗起來的責任,而不是粘在我身邊,這些事,我不會幫你,孰輕孰重還用我教你?”
章家寶被訓得臉通紅,饒是吳氏心疼兒子此時也挑不出半點錯來,再看兒子雖然被訓卻沒有半點不樂意,她也就閉嘴不言。
“姐,我知道了,你別生氣。”
這般誠惶誠恐,都不像她那個聰明又驕傲的弟弟了,夏含秋給他整了整衣領,輕聲卻溫柔的道:“家寶,姐姐比你大,保護你是應該的,為你做什麼也是我心甘情願,你不要像是覺得欠了我,更不用覺得對不起我,真正的家人是不會計較那些的,除非姐姐在你心裡並沒有嘴裡說得重要,章家我是不想來,可既然非來不可,我也不懼,你不用擔心我觸景生情,即便我真的難受了,我身邊也有開解我的人,這些都不是你該擔心的,我知道在我不在的四年裡你很用功,表現出來讓姐姐看看家寶變得有多厲害了,恩?”
章家寶用力點頭。
從進入武陽城後便有的擔心在姐姐這番溫柔的話語裡消失了,姐姐不會離開,不會丟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