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
半個月來,我過得渾渾噩噩,一忽兒興奮得渾身冒汗,一忽兒卻又會恐慌得心怦怦亂跳。直到昨天,葉子打發了小凡來要我準備明天進府,才終於敢再一次確定,我是真的可以見到那個等了八年的人了。
心裡亂,手頭卻不能亂。
我搬來鏡子仔細看看裡面的人。好長時間沒這麼細細看過自己了。那是一張看去沒有波瀾的臉,臉頰卻是不正常的紅,抬手一摸,竟有些發燙,好嘛,我心中苦笑,腮紅這步是可以直接省了。
八年了,我日日打坐,但求靜心寡慾,而其實呢?一朝便可摧毀。
我讓奐兒將壓箱底的瓶瓶罐罐都搬了出來。這丫頭和我一樣興奮,丁丁當當的弄出好大的動靜。待一切停當,她卻衝我一笑,出了門去。我心中寬慰,奐兒是越來越懂我了。十幾年的姐妹,話兒變少了,默契卻增多。自嫁了人當了娘之後,她的性格日漸沉穩,在府裡謹言慎行。只有和馮才或是和我一起,才會恢復從前百無禁忌的樣子。有時我看著她,和她那小女兒福芹,就能感到日子在一點一點地向前挪著。
化妝吧!可都忘了該做什麼了。我一邊回憶,一邊艱難地進行著。
一切就緒。我對著自己嫣然一笑,忽然一陣恍惚。胭脂紅,蛾眉飛,眸璨如星,唇嫩似蕊。宛然是八年前的洛洛。無法剋制的想起,十三,還是那時的十三麼?
一聲門響,我未回頭,只道:“好丫頭,把書房那青木盒子裡的紅葉拿來。”身後的人輕輕一咳,不是奐兒,竟是八阿哥。
他踱到我身後,從鏡子裡和我對望,眼神冰冷,嘴角卻帶著絲絲笑意,道:“不知我該不該相信,八年來你首次為我理妝?”我錯開眼神,不置可否。
他笑意深了一層,續道:“那我是否該相信,自己竟然容忍你在我的院子裡為別的男人理妝?”話說到這裡,他的眼睛霧氣盡散,看去帶著三分嘲弄,三分不屑,三分無奈。
我霍地站起,道:“八爺,既然話到了這兒,咱們就不藏著掖著。誰都看不透你,但你什麼都看得透,你……”力氣雖攢足了,卻忽然頓住,覺得不知怎麼說好,只能挺直了身子,一字一頓道:“你應該明白。”他不答話,只是斜看著我。我凜然續道:“八爺,八年太長了,我不想再等另一個。今天,你準了,我要去,走著去;你不準,我還是要去,躺著去跪著去攆了去,你說了算。”八阿哥緊緊地盯著我,良久,他撇撇嘴,輕聲一笑,搖頭道:“洛洛,我容忍你可不是為了囚禁你。你要去哪兒便去,只不過……”他湊過身來,眯著眼睛道:“你不後悔便是。”我心中一動,卻昂昂頭,向門外走去。只聽得八阿哥在身後說:“我等你回來。”
我緊緊抓著葉子的手向前走,每走一步,心跳就加速一次。葉子回握著我,衝我安撫地笑。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忙側頭去看周圍的景色。
十三的府邸從前我便不知是何模樣,如今看來卻仍可窺得往日的絕頂風光。這兒不大,但感覺似比四阿哥和八阿哥府上都要寬闊。只因水多、樹多、廊遠、橋寬、路長……倒和我們佟家花園頗為相似。
我不由得想,十三這樣的人,的確該配這樣的院落。只是如今,人卻與這院子廝守在了一塊兒,那又該是怎樣的無奈?
忽聽得身邊的小丫鬟跟葉子說道:“這院子都是十三福晉親自打理的,有時候十三爺心情好了也會來幫忙呢。”葉子點了點頭,卻暗中向那小丫環冷著臉搖了搖頭,我看在眼裡,不覺又轉開頭去。
終於,十三福晉的居處就在前面了,遠遠地我看到外廳中的一個模糊的身影,心終是驀地狂跳起來,腳下不知是該快還是該慢,只是任由葉子拉著我向前走去。
我緊緊盯住那個背影,看著他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終於,那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