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中越發的清晰。
她是上天派來折磨我的,以最決絕殘酷的方式離開,又殘忍的回來。
那個夜裡我本打算趁她最軟弱的時候,哄她招認出四哥。半真半假的一個吻,卻彷彿喚回了那些過往歲月,她鬧小性子的俏皮韻致,她迎合承歡時的嫵媚模樣,她在我懷裡逐漸如花朵般嫣然盛放……明明只是一場戲,我卻不知不覺當了真,好象她點一下頭,我們依舊可以一生一世。
她始終不肯,從她穿著殷紅的嫁衣在洞房裡和我談條件那天起,我早該明白她不是個可以任我掌控的女人。她不是任何人的,她只是她自己的。
那天她主動吻上我的唇,以挑釁的語氣提議我帶她走。睫上冰雪融成涓滴細流,她眼中的冰雪卻始終不曾融化。懷裡她清瘦的身子輕輕顫抖,摟著我的頸子目光卻落在遠方,無論怎樣使力擁抱始終是僵硬冰冷。
我放手,轉身,身後四哥悄然而立。那一刻我幾乎打從心底笑出來,笑我自己。我騙她,她就利用我。她還是她,不肯吃一點虧。
如她所說我已沒了心,她的眼瞳裡卻有四哥的影子。
夢中的她柔情似水,親吻著的男人卻是四哥,我氣得發瘋,死死扼住她的喉嚨。她笑著,眼底的神色和多年前一模一樣,深入骨髓的寂寞。那時候我以為她終會習慣,卻終於沒有,她不同於任何一個女人。
她悲傷地笑:胤禟你喜歡我嗎?
醒來後頭痛欲裂。越痛越想越想越痛,這一生為著權力已經註定了你死我亡,怎麼禁得起再添上一個她。
她問我是不是頭疼的厲害,我幾乎想掐死她。明媚的陽光裡她抱著我輕輕的哼歌,那些散亂的唱詞裡的淡淡甜蜜,她輕聲喚我名字的樣子……為什麼要讓我想起這些?
那時我以為我到底得到了她的心,現在我才知道那只是寂寞。
被蒙上眼睛的她依然在微笑,輕柔的說再也不見。掌心裡她的溫度終於散去,似有若無的溫暖,握得再緊也無力挽留。我不能殺她!她不能死,如果生死輪迴她都不肯回來,我還去恨誰,我要到哪裡去找她?
皇阿瑪龍御歸天那天夜裡,她靜靜站在角落裡盯著驚惶失措的我們,神情冷漠,無悲無喜。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隆科多喋喋不休聲稱大行皇帝口授遺詔於他,我才不信。皇上薨逝得太突然,一直不眠不休守在旁邊的只有她和魏珠。這是個驚天的陰謀,跟四哥一定脫不了干係。
我推開所有人,定定直視這個男人,我的四哥。他先奪走了我的妻子,現在又奪走了這個天下。我要仔仔細細把他看清楚,他到底好在哪裡,憑什麼毫不費力就擁有一切。
他坦然與我對視,目光毫不閃避。那時我突然覺得我大概真的贏不了他,可我不能放棄,我不甘心。
她在董鄂家門口痛哭,她是不是後悔了?那是我最後一次抱住她。
我喜歡看她哭,看她笑,卻最害怕她面無表情的冷淡模樣。那一刻我能覺出來她的心不在我身上。曾經她要把心給我,我卻隨手扔了出去。
洶湧的回憶如潮水蜂擁而至,長久以來的深恨、痛楚、妒忌、掙扎全都真相大白,我一直思念著她。她終於淚流滿面對我說:不要走。我等了半輩子的挽留居然在這種時候,曲終人散的時候。
我對她冷言冷語,是怕忍不住要告訴她,我沒有恨她。我笑得尖刻,是為了讓自己趕緊離開。
她在我懷裡泣不成聲的面龐一直伴隨我離開京城,不知生命結束時我還會不會想起她,那時的她在哭還是笑……
那一年我給她弄了對百子千孫的花瓶,她撅著嘴瞥一眼就說:“難看死了不要”。我硬逼著擺上,後來被我親手打碎了。
我們的百子千孫。
我們的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