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傳進耳朵裡,顯得空洞遙遠:“昨天你走了,我一宿沒睡。我想了一整晚,想得最多的是你在落英樹下,抬眼看我樣子,那時候你的眼睛裡,沒有旁人……”
當他對我用“我”自稱的時候,我知道他是以“宇公子”的身份在與我對話。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當年,落英樹下,他將親手雕出的木簪別到我的腦後,曾經,我的眼睛裡只有他,事實上,即便是如今,只要回想起當年那個瞬間,我心裡還是會有溫暖的感覺,那一瞬間被他觸動到心底最柔軟的部分的悸動和甜蜜,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每當想起那個時刻,我會忘了他的身份,忘了他深沉莫測,只記得他是那個曾經打動我心的宇公子。
“我想了很久很久,想我是不是做錯了,我想,我是真的做錯了……”他望著我的眼睛,灰暗的眼神漸漸亮起來,“丫頭……”
我有一絲迷惘,似乎又回到了落英樹下,他懶洋洋地喚我“丫頭”,我曾經那樣喜歡他如此親暱地喚我,彷彿帶著無盡的寵溺。他的眼神漸漸熱切起來,猝不及防地抓住我的手,一不小心,衣袖將矮几上的茶杯帶到地上,茶杯在地上裂成碎瓷的剎那,發出清脆的響聲,我像是從夢中驚醒過來,驀地甩開他的手。沒錯,我感激他曾經帶給我一段美好的回憶,但回憶畢竟只是回憶,我沒有否定我當初的感情,但感情會隨著時間的流逝、環境的變化和際遇的跌宕而改變,我到底不再是當初落英樹下那個眼中只有他的女子。他的表情僵住,我查覺到自己的失禮,垂睫囁嚅道:“臣妾失儀,皇上恕罪!”
他的臉色漸漸泛青,片刻,聲音像是從牙縫裡蹦出來:“朕今天,賜死了德貴妃。”
我心中一驚,倉皇地抬頭:“皇上……”假蔚相獲罪之時,他已知德貴妃是假扮的,卻一直沒有動她,僅是將她打入了冷宮,此際賜死他,無疑跟獲知了我的身份有關。
“你怕麼?”他逼近我,臉色森寒,眼中燃著一團怒焰,聲音裡有壓抑的暴戾之氣。我瑟縮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將身子往後一躲,這舉動似乎越發激怒了他,他驀地抓緊我的雙肩,寒聲道:“你怕我?躲我?就因為當初我犯的錯,你就完全把我從心裡排擠出去?你對我公平一點,難道你就沒有錯嗎?你明明可以跟我解釋,你有很多機會可以告訴我真相,為什麼不說?就因為我不對你坦言,你就這樣報復我嗎?”
狂怒之下,他又用了“我”自稱。我心中害怕,想掙開他,他的手卻像鐵箍一樣,箍緊了我的身子,我搖頭,眼淚忍不住湧出來:“皇上,事到如今,過去的事,你又何必再追究……”
“過去?沒有過去!”他怒聲道,唇角浮起冷酷的笑容,“沒人知道我賜德貴妃飲了鳩酒,我隨便想個辦法,就可以讓你頂了她的位置……”
“皇上!”我大驚失色,心底發寒,連背上的寒毛都豎起來了,“皇上,我現在是雲家的媳婦,是臣妻,皇上怎麼能……”
“我怎麼不能?”他寒聲打斷我的話,“你本來就是我的人,那個位置本來就是你的,我只是讓一切恢復原狀!我倒要叫你看看,我能不能……”
他像個任性的孩子般叫著,死死地瞪著我,眼睛裡彷彿有一把火轟地竄上來,灼得我五臟六腑火辣辣地疼。他嘴裡狂燥地說著威脅的話,身體卻微微地顫抖,莫名的憂傷無法言道地漫延,將他整個人籠罩包裹。我的心顫了顫,我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子,這樣完全地表露自己的情緒,孩子般無助。他是皇帝啊,他向來是深藏不露的,自五歲起便被這個宮闈培養出來的心機、手段、城府,讓人忘了他是皇帝的同時,還是一個人,一樣有人脆弱的一面。胸口有細密的疼痛,我伸出手,撫上他的臉,不為別的,只為能體會他心中那份難言的痛楚。手觸到他臉頰的一刻,他的身子微微一僵,他鬆了一隻手,搭到我手背上,將我的手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