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我喚允禎,卻不得應聲,我哪裡依得,上前便拽住允禎寬和的衣袖,正要問個分明,卻見眼前的允禎,突然模糊了面容,只冷冷道:“你便是那楚朝的公主?”
我嚇得連退幾步方站定身子,一抬眼,卻見允祺伸手與我,他眉宇飛揚,很是神氣,朗聲道:“宓兒,允禎許不了你的,未必我便許不了!”
我心頭紛雜,只本能地搖頭,想告訴允祺他誤會了我的心意,卻不知從何說起。正自煩惱處,卻見面前一陣模糊,只眨眼間,便到了太廟前。我與允禎隔水相望,池中荷花盛放,而藕花深處卻不知何時浮過一葉烏蓬小舟,舟上一名芳華女子孑然而立,衣裳身形似曾相識,卻只背對著我,難窺面容。我無心細想,眼中只緊緊望著允禎,然而允禎情意切切卻望向了那舟上女子,他寶藍色衣襟上赫然彆著一朵望舒荷,粉嫩宜人,他清音如吟,揮手輕唱:
“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中有雙鯉魚,相戲碧波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南。蓮葉深處誰家女,隔水笑拋一枝蓮。”
再看那舟上女子,陡然間竟成了稚齡孩童,竟然更似我當年的模樣!怎會?!心口彷彿被人重重踏了一腳,我跑上玉帶橋,想要跑到允禎的身邊,可那橋卻仿似綿延了千萬裡,怎麼也跑不到盡頭。
“踏我來時道,尋我舊時歡。回首望君已隔岸,揮手別君已淚潸。看君悲掩涕,看君笑移船,惘然有所思,堵塞不能言。江南可採蓮,蓮葉空田田,莫言共採蓮,莫言獨採蓮,蓮塘西風吹香散,一宵客夢如水寒。”
允禎唱完,摘下那荷拋入水中,轉身便進了太廟,再不露面。我心急如焚,卻怎麼也喊不出聲音,再要向前奔去,卻不防腳下一滑,重重摔了一跤,手肘撞在冰涼的石階上,登時疼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允禎!”
我終於喚出聲,卻亦猛睜開眼睛,原不過是——南柯一夢。我有些悵然,然而卻更詫異自己為何摔落榻下,手肘的疼痛原不是在夢中,而是切切地在當下。
一抬眼,卻見妝晨臉色慘白,口中連喚數聲“小姐”,只牢牢抱住我身子,繡夜更是抖得厲害,捉著我的手臂緊挨在我身側。
我心下一緊,馬車為何顛簸地如此厲害?外頭又為何如此嘈雜,竟有刀劍之聲?!我心下不安,低聲道:“可是遇上了剪徑的強人?”
妝晨心跳地很急,但仍強作鎮定道:“小姐莫怕,咱們有數百御林軍護衛,區區剪徑毛賊沒什麼可怕。”
我強忍著手肘的疼痛,扶著妝晨勉力站起身來,再拉起繡夜,牽著她二人倚著車廂壁站定,我心頭倏地緊了,沉聲道:“若是剪徑毛賊,自然不足為懼,只怕我們是遇到關外的流寇了。”
隊伍已經出了雁門關,沿途皆山脈,綿延出百里之外,再往前行不出三日便是長白山。那漠國便在長白山下。然而現下隊伍所在,卻是個兩不管地帶。楚朝也好,漠國也罷,軍事力量都未涉足這裡,導致這一帶的領土至今沒有落實管轄權歸屬,因此這一帶便成了流寇馬賊集中作亂的地方,專事搶劫來往南北的生意人,青黃不接時,亦騷擾周邊的百姓,百姓為求生存,只得被迫遷徙,久而久之,這一帶便愈發荒涼,渺無人煙。這些流寇馬賊裡有南人,也有北民,他們打劫殺戮時只圖利益,並不講國家道義,委實殘忍可怕。
耳聽得外頭廝殺聲愈發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