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再睜眼時眼前一片盈盈的綠色,竹葉的香氣盈滿了四周,晏清河不甚清醒地皺了皺眉,懷疑地想,人死後的世界,是綠色的?
全身疼痛得像被重錘碾過一樣,一動也不能動,唯一還算活絡的只有眼珠子,艱難地轉了轉,由於頭不能動,看到的東西依舊有限。
不過他開始反應過來,這似乎是哪戶人家,自己好像……沒有死。
陽光從半掩的窗欞縫隙中透進來,明晃晃地灑在身上,看上去燦爛耀目。耳邊聽到清脆的風鈴聲響,大概有人開啟虛掩的門,走了進來。
腳步聲幾乎沒有,若非對方刻意沒有使用輕功,還加重了腳步,晏清河現在的身體狀況可能根本不知道有人進來。
隨之而來的還有濃濃的藥香,晏清河的口中立刻泛起一陣苦澀,根據他的經驗,聞起來越香的中藥,喝起來就越苦。
那人端著藥碗徑自走到晏清河身邊,晏清河努力轉動著眼珠子去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俏麗的臉。
似乎有點眼熟。
那女子見到晏清河睜著眼睛,似乎十分驚訝,叫道:“啊,他醒了!”
他?晏清河迅速地思考起來,一般來說,應該是問“你醒了”比較符合常理。如果人稱換掉的話,除非這房間裡還有另外一個人,而這女子是在對那個人說話。
會是誰呢?
果然,簾幕之中人影晃動,不一會兒,一個男人掀開簾子,慢慢踱著步子走到晏清河的面前。
大概是知道他不方便動,他俯□來,方便晏清河看清楚他的臉。
晏清河看到他動了動嘴唇,叫自己,聲音切近又遙遠,“晏清河。”
晏清河眨了眨眼,這個人,他很熟悉,熟悉到幾乎陌生。因為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過他了。雖然他們之間相隔並不遙遠,卻如同咫尺天涯,誰也沒有再越雷池一步。
晏清河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響起來,像生鏽的鐵,斷斷續續地說“林……獨影。”
52、【一生之守】
晏清河躺在床上;任由摘星將一整碗苦藥一勺一勺地喂進嘴裡;然後下意識地吞嚥下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簡直是毫無反應。
他的思緒還停留在剛才的震驚之中,因為真的完全沒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林獨影。
太狼狽;也……太意外。
自從他唯一的夫人青蘿死了之後;他早就有心離開聖門,奈何晏懷風年幼,沈玉之類的宵小又蠢蠢欲動。只能留在聖門一天一天心灰意冷地捱日子。
晏懷風一天天長大,在他不動聲色的打磨下也一天天變強;同時,沈玉的反心也一天天膨脹。
於是他假意把晏懷風關入冰獄;一方面讓他遠離聖門紛爭,順便也試探門中人心所向。然後等晏懷風離開冰獄離開滇南以後,就將自己的心腹們全都遣出去,獨留下沈玉的人脈,送他一個機會,最後可以一網打盡。
原想留一個乾乾淨淨的聖門給晏懷風,自己就可以離開,守著青蘿的靈位,帶她看一看滇南以外的世界,去看那些三月春花六月荷,八月桂子冬夜雪。
到他走不動了,就可以和青蘿一起長眠。
只可惜中原的勢力橫插進來,功敗垂成。他是晏清河,能死不能敗,被逼到瀾滄江畔,只剩下永不離身的那一支珠釵。
一死而已,生又何歡。跳入洪流之中的時候,他沒想過能活下來。晏清河常想,他這一生,最幸福的時候,是把青蘿娶進門來的那一天。
大紅的花轎抬進聖門,掀開喜帕那秀麗的人兒對他盈盈一笑,眉眼間含羞帶嗔的全是情意,讓他從此長醉。只可惜,幻夢終究是幻,到最後,也只剩血濺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