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搬進那個城裡的何小康同婆娘去菜市賣菜,一板車蔬菜只須婆娘扶著板車把手往前拉就行了。
何小康和婆娘一道去菜市,也只是落雨天替婆娘一路撐撐傘而已,根本毋須他使勁幫襯。婆娘就時而感喟,那個城裡就是那個城裡!
何小康的婆娘叫楊桃么。搬進那個城裡後,何小康覺得婆娘的這名字就讓人叫不順口了,什麼么的什麼么的,都是些土得掉渣的名字。窮鄉僻壤,這類名字頂多。那個城裡肯定沒哪家婆娘叫個麼子么的。
何小康說,婆娘,你還是改個名字吧?
婆娘說,你是不是瘋了,俺從娘肚子裡出來就叫桃么,至今已是四十幾歲的人了,還葷個麼事呢。
何小康習慣性地點燃一支菸,先叭嗒叭嗒幾下,然後嘆了口氣。
何小康說,依俺看,俺就叫你楊桃吧。
婆娘火了,站起身嚷開,俺明明叫楊桃么,怎麼隨隨便便就改人家的名字喊楊桃呢?
婆娘反感,何小康想給婆娘換個名字的事也泡湯。何小康把這件事看得太單純了太理想化了。
何小康背倚門庭子,望著屋前大街上匆匆忙忙來來去去的人和車,不停地叭嗒煙。沒事時,何小康就愛倚著門庭子,一邊叭嗒煙,一邊看路上的行人。
他們大多臉色憂悒腳步匆促,他們究竟忙些麼事呢?何小康心裡說,他們還不是在忙生活忙日子。
何小康想給婆娘換個名字,出於這樣的思考。如今是那個城裡人,婆娘是那個城裡的婆娘,就應該有那個城裡人的樣兒,包括衣著、舉止、談吐,還有名字。你看叫個桃么,多土的名字,人家一聽就知道你是從一個彎彎坳坳裡搬來的。搬進那個城裡,你叫個電影演員名字,別人也不會明白你是現在給改的。說不定,人家還會羨慕你爹你娘文化高呢。“小康街”都是外來人口,誰也不瞭解誰。
搬進那個城裡的何小康有了些變化。譬如,他原先不常抽菸,如今他不但常抽菸,而且還提高了煙的檔次,由兩元一包的“芙蓉”換成四元一包的“白沙”。
再譬如,他在桃花坳種桃樹時有個隨地吐痰的陋習,也給改了,樓房裡放有痰盂。何小康要體體面面鮮鮮明明地做那個城裡的居民。
一個雨天下午,何小康同婆娘賣完菜折回屋。何小康潦潦草草洗過一把身子就上床睡了。婆娘做好晚飯喊他吃,他說不餓呢。
婆娘上床之前,何小康一直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根本沒睡。連睡意也沒有。床還是從桃花坳老家運來的那張老式六彎雕花床,比席夢思寬。六彎床舊了,倒挺敦實。
不過,何小康每翻身一次,床依然發出了比他的鼾聲稍遜色些的吱嘎。等婆娘上得床來,何小康佯裝睡熟,還發出輕微鼾聲。沒等婆娘睡安穩,何小康便朝婆娘湊近了。
婆娘往鋪裡邊挪一下,何小康跟著婆娘往鋪裡邊挪一下。
床吱嘎一聲。
婆娘又往裡邊挪一下,何小康再跟著她挪一下。
床也吱嘎一聲。婆娘半邊身都挪至靠床裡面的一堵牆了,何小康還是緊隨婆娘的那塊大屁股挪過去。
床更是吱嘎吱嘎地連叫兩聲。
反正,何小康要湊近他的婆娘。
婆娘問,還沒睡。
何小康說還沒呢。
婆娘問,今天怎麼啦?
何小康沒立即回答。何小康不停地往婆娘身上磨蹭。
婆娘問,到底怎麼啦到底想幹啥呀?
何小康開腔了。他說俺想上去呢。
婆娘問,上哪兒去?
何小康說上你的那地方去。
婆娘就明白何小康到底怎麼啦到底想幹啥事了。領會男人心事的婆娘說,這大把年紀了還幹哪個幹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