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誰?”雨師瞪大了眼睛四處看。
“啊!”雲錦尖叫起來。
有什麼人從桌下鑽了出來,正鑽進了她的裙子裡。她剛要跳起來舉起風簫砸下去,那個人使勁地揮舞胳膊把寬大的裙幅從自己腦袋上扯了下來。他站在昏暗的燈前看著雲錦,愣了一會兒高興地笑了,露出漂亮的兩顆小尖牙。那居然是個看起來七八歲的小男孩。
賭場裡,蚩尤和雨師站在桌子一邊,另一邊是眼裡帶著疑惑的賭徒。
“蚩尤,你相信這個小傢伙能贏?”雨師問,心裡有點心痛他的最後一塊銅板。
蚩尤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沉默著從後腰抽出了那把刃口很鈍的菜刀遞給雨師,以堅定的眼神看他。雨師堅定地點頭,重新系好了鞋帶。
但賭徒們們並不關心他倆,而是全神貫注地盯著桌子下面不斷舉起的一隻小手。搖盅的漢子抓著陶盅搖得賣力,裡面骰子叮叮噹噹的,似乎隨時會把陶盅給打碎。搖盅漢子吼一聲,猛地把盅拍在桌上,“下注下注!下好離手!”
“大。”小手一舉。
一揭盅,賭徒們都吸了口氣,“還真是大……又給他贏了,賠你十五個錢。”
“全押上,下盤我賭雙。”小手又一舉。
5。魑魅魍魎(2)
“我還沒搖盅呢!不能下注,”搖盅的漢子不滿地說,“你要講規矩。”
“哦。”小手老老實實地把桌上幾枚銅板扒了回去,“那你快搖啊。”
搖盅的漢子又是一番賣弄力氣,大喝一聲把盅子扣下,不差絲毫,小手把桌上屬於他的銅板一拍,“雙。”
“你夠狠!”搖盅的漢子怒了,“難道你的運勢就真那麼旺?老子不信了!”
他手一抬,開了盅,臉色頓時變得像苦瓜。
“下盤我還是全押!”小手再一舉,凜然生威。
“遇見貴人了!”蚩尤摩拳擦掌。
雨師眉飛色舞地幫著收錢,把桌面上一堆堆銅板兒往他那邊劃去,藏在桌下的那個孩子則每次堅定地全額押上,他們的錢把把翻倍。
“沒有銅板了,賭褲子可不可以?”一個輸光的漢子扯著自己的褲帶。
“沒問題!”小手又從桌下伸了出來,“先脫下來,我們看看能折幾個銅板。”
“褲子也沒了……賭老婆可不可以?”
“叫你老婆來看看長得好看不好看,”小手揮舞,“不知道能折幾個銅板。”
“狗屁!讓她知道我輸成這個樣子她就該殺了我了!”輸到山窮水盡的漢子哭喪著臉,“還叫來給你看?我回家讓她打死我算了。”
“看你也算個愛老婆的人……”一個圓臉孩子忽然從桌下竄了出來,“那我把褲子還給你好了。”
燈火下,孩子的頭髮是碧綠的。
魑魅在靜寂無人的涿鹿城街上溜達了半個晚上,最後在酒肆外停下了腳步。她鼓動小小的鼻翼,嗅到了強烈的妖氣。
“不認路的傢伙!”魑魅咬牙切齒,“還說要去找水給我喝!”
她和魍魎是第一次來大城市,在蜘蛛網般的街上漫無目的地溜達,東看看西看看。魑魅覺得人類的城市很沒傻,道路逼仄不說,道邊的土牆也讓人覺得壓抑,土牆上那些黑了燈的視窗在深夜裡像是一隻只張大的嘴,呼呼地吸著冷風。在區區幾百年前,這些人類還和妖精一起住在山裡,現在他們不再找洞穴住了,而是自己用土壘出一個個洞穴來。魑魅不太懂人類為什麼要住在這種地方,這裡能跟樹林裡比麼?在樹林裡只要爬到樹頂上,放眼就是整個世界,深深吸口氣像是能把天地一起吞吐了。魑魅喜歡沒有邊界的地方,不用繞來繞去地走在這樣迷宮似的方形城裡,走的路越長,越讓人覺得一輩子都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