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沒有看見大隊的南逃官兵?”陳石星再問。
那年老的官兵說道:“我們總兵怕死,敵人尚未兵臨城下,他已悄悄溜了。待到兵臨城下,副總兵、統帶、協統等各級長官也都紛紛逃走,底下計程車兵當然也不肯再守危城啦。但因並非朝廷有明令不準撤退的,他們不敢逃回內地,也不敢再穿軍服,大概都是改裝作難民了。”
陳石星嘆口氣道:“官兵畏敵如虎,怎怪得韃子猖狂!”
那老兵似乎要為自己辯護,說道:“強壯的都逃走了,我們的營官卻指定我們一批老弱殘兵留守,你評評這個道理,是不是太不公平?本來我也想把這條老命送在大同的,我這侄兒很有良心,他留下陪我,直到最後,我們才逃出來的。”
那年輕兵士說道:“我的叔叔家裡老的老,小的小,嬸已經五十多歲,長年有病,三個孩子,最大的不過十四歲,所以我勸他回家,我自己也有老母在堂,須得我回去侍奉。”
陳石星道:“本來你們當兵的守土有責,但你們的長官比你們更加怕死,那也不能怪責你們了。不過我這匹坐騎卻不能送給你們。”
那兩個官兵如何還敢有這奢望,連忙說道:“剛才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好漢你別見怪。”
陳石星道:“你別誤會,我並非拿你們消遣。這匹馬我雖然不能送給你們,但可以指點你們一條明路。從這裡向南走,大約四十里左右,往左轉過一個山坳,山腳可能還有七八匹胡馬在那裡吃草。”
那老兵吃了一驚說道:“是胡人的馬匹?”
陳石星笑道:“莫害怕,你在那裡還可以發現七八具韃子的屍體。馬匹是無主的坐騎。”
老兵甚為感激,說道:“好漢,你大概不是要去大同的吧?”
陳石星微笑道:“我正是要去大同。”
那老兵大吃一驚,說道:“這個時候,你還要前往大同?好漢,你雖然本領高強,也不能獨自跑到老虎窩裡去呀!”陳石星笑道:“古語說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不必替我擔心。但願你們一路平安,早早回到家裡。”
陳石星跨上坐騎就走,老兵目送他的背影,搖了搖頭,嘆口氣道:“這小夥子心地很好,不知何故,卻要自尋死路,我真是替他可惜。”他的侄兒說道:“叔叔你還看不出來嗎?”老兵道:“看出什麼?”他的侄兒低聲說道:“看來這人恐怕是金刀寨主的部下。”
陳石星隱約聽見他們的對話,心裡想道:“金刀寨主果然名不虛傳,在官軍中也有這麼大的威望。這兩個官兵就相信只有金刀寨主的手下才是不怕韃子的勇士。不過我雖然不是勇士,這大同也是非進不可的。縱然見不著那位雲姑娘,最少也該探聽她的訊息。否則怎對得起她去世的父親?怎對得起師父臨終的囑咐?”
他策馬繼續前行,奇怪得很,走了一天,仍是沒有發現敵騎,“大概瓦刺的大軍佔據了大同之後,需要休息一個時期,所以沒有繼續西進,路上碰上的那小隊騎兵,只是他們派出來偵察敵情的小卒。”
第二天將近中午的時候,大同名城已經在望。陳石星在對面的一座山上,居高臨下,觀察“敵情”。只見城牆上空蕩蕩的既沒旌旗也沒兵士。他伏地聽聲,聽了許久,也沒聽見有戰馬的嘶鳴。城門外更是靜悄悄的不見人影,陳石星不覺大起懷疑,“難道是一座空城?”
他本來準備到了晚上,施展輕功,偷入城中的。見了這情形,膽子大了起來,於是騎馬下山,索性跑到城下去看。
他一路走近,城內並無敵兵出來攔截盤查,看來更像是一座沒有兵士駐防的空城了。待至走到城下,果然看見城門洞開,並無守兵。
陳石星狐疑滿腹,心想:“既來之,則安之。總要進去看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