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彙集一堂,議的正是民與軍的資源爭奪問題。齊州府遭此大災,人口銳減,正是需要勞動力的時候,然官健兵卻只領餉不事生產,眼下對於齊州府而言,是負擔無疑。
擺在面前兩條路,一是削減兵員,二是將官健兵轉為府兵令其事農桑生產,但都不是易事。因這兩條路動作都太大,觸及到的利益過多,容易起紛爭動亂,各個鎮將們心中也都各有盤算。
一眾人從卯時議到將近中午,外面的水司官員等得早已不耐煩,扭頭碰上迎面走來的州錄事參軍,便問:“可知這會要議到什麼時候?倘還要等,我便先回去了。”
錄事參軍搖搖頭,站到一旁微笑道:“某也不知,倘某能進去便替你問問。”
那水司官員點點頭,又見一庶僕端著漆盤從廡廊西邊走了過來。那漆盤上擺了一碗藥,可見是到了元信服藥的時辰。他近來總有些頭痛,都督府醫博士便給他開了藥,每日定時要服兩次,從不耽誤。
庶僕走過去,卻被衛兵攔下:“都督在裡邊議事,閒雜人等不得入內,藥放下就趕快走。”
“這可是每日都需按時服的藥啊!”那庶僕面對冷漠衛兵忍不住強調,卻換來兩道令人發憷的目光。庶僕嚇得趕緊將藥碗放下,這時候錄事參軍走了過去,端起那漆盤道:“我有要事稟告給都督,順將藥送進去,麻煩通報一下。”
這兩個衛兵本是不耐煩的,但面對錄事參軍,卻莫名給了好臉色,竟當真給他去通報了。元信正是有些頭痛,便令錄事參軍進去,錄事參軍將藥碗放下,正要開始稟他的要緊事,元信卻一擺手阻止他:“等會兒再說。”
同時又將藥碗推過去:“你來的正好,喝兩口。”
他在飲食上倒是謹慎,連用藥也得人先嚐過才行。錄事參軍沒多言,端起那藥碗就飲了兩口,隨後就開始講他的要緊事,無非是正倉糧食的問題。
待他講完,元信端起藥碗飲盡,忽對座下鎮將道:“聽到沒有?齊州府正倉都快空了,你們同我哭窮又有何用?”言罷轉頭睨一眼錄事參軍:“你先出去吧。”
“喏。”
待錄事參軍離開後,議事公房內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針鋒相對。過了一會兒元信又說:“朝廷一貫小氣,能撥到這裡的糧,哪一口不是費力爭來的?這次的報災摺子又被吳王壓了多少天,你們也不知道。”他敲敲條案:“都當這位置好坐是嗎?好坐給你們坐!”
他頭愈發昏,言聲裡已透出拋卻理智的不耐煩來。
這時座下一點動靜也無,然屏風後卻驟響起臥櫃被開啟的聲音。
隨後傳來一個女聲:“元都督是病糊塗了,既然自己都開口說了,那就將這位置讓出來吧。”
眾人訝然扭頭看去,只見李淳一繞過屏風走了出來。
她不該出現在這!然她負手而立,一身王袍毫不凌亂,眼眸中無半點懼意,方才說的話也沒有任何玩笑味道。
元信對她的偷聽很是火大,他正要站起來,卻雙腿乏力一屁股又坐了回去。這時李淳一長嘆一口氣,座下忽有兩個鎮將霍地起身衝向元信,口中喚的儘管是“都督怎麼了?”般的關切,然實際卻是死死按住了元信,將他牢牢鉗制住。
底下未被策反的鎮將瞬時反應過來,然這反應已經遲了,隨著公房內摔碗的聲音響起,外面瞬間起了打鬥,且屋內又有兩個鎮將站出來表明了立場,同時,又有持械衛兵破門闖入。
從服色盔甲來看,這些衛兵正是謝翛手下那一撥精兵。
釘死窗戶的聲音驟然傳來,握有重兵的鎮將們已失去了主動權,元信亦是如此。他方才服的藥,一時間將他力氣都抽離,平日裡的威風凜凜,此時悉數消失殆盡。
李淳一走到他面前,面色沉靜道:“既然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