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泊舟手指放到茶杯,接過,喝了一口,頭輕輕往後枕靠在了椅背,唇和鼻樑的線條薄,看起來有些無情。
他就這麼陰沉沉的靠著,沒有說話。
按照他的平靜和冷靜,遇到再大的事也能立刻鎮定下來,權衡利弊去判斷事情的走向,是否還在掌握之中,是否還能挽回。
可現在,他發現自己無論怎麼算,心裡都有點兒空落落的不穩當感。
他轉向身旁的下人:「去問,王妃回沒回來。」
「是。」下人應聲後離開。
山行說:「王爺,從下午到現在,已經問了八次了。」
這句話說的諧,可藺泊舟唇角一點兒笑的意思都沒有,甚至因為下午人沒在,他胸口鬱結著什麼,修長的手指搭在書桌,周身隱約瀰漫著低氣壓。
山行也不再開玩笑,繼續念書。
門口響起一陣輕快的腳步聲,藺泊舟稍稍支起了身,轉向聲音的發源處。
「我回來了!」孟歡拿著荷葉包,「剛才有人跟我說,王爺找我?」
他剛走到王府,下人正好來門房詢問,一聊發現是藺泊舟找自己,孟歡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立刻跑了過來。
「王爺?」孟歡手放到他的手臂。
下一刻,被藺泊舟的手覆上。
他的手心很涼,碰他的動作也很快,像隱忍了許久。
在山行面前眉眼陰沉,讓氣氛恐怖凝重的藺泊舟,聲音變輕,溫和,唇角帶著春風般清淡的笑:「回來了?」
那邊,山行默默退了下去。
「……嗯。」
不知怎麼,孟歡感覺,他笑的有些勉強。
眉眼間也有難掩的燥鬱感。
「我在外面好好逛了逛,順便吃了個晚飯,還給你買了滷鵝。」孟歡放下了荷葉包,「王爺想嘗嘗嗎?」
藺泊舟的手腕往上,牽引著,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我等歡歡一下午了。」
他的語氣沒有那麼平靜,像自語,像是守候了很久的低音。
那時候在酒樓孟歡說想逃走,請許若林和盧南星幫忙,藺泊舟心裡是知許的。
成為了他的人,如果對他沒有感情,只有逃走這一種方法。
藺泊舟在賭,賭孟歡能夠自由出入王府後會做什麼選擇,對他有感情,留下來;對他沒有感情,逃走。
他等到了結果,可又像是從高處跌落,雖然毫髮無損,心裡卻驚心動魄,留有餘悸,再也不想冒一次險,也不想再為他的出行擔驚受怕第二次。
他因為孟歡的晚歸變得焦躁異常。
孟歡蹲下,輕輕撓他的手心:「等我一下午了?」
藺泊舟僵硬說:「你回來太晚。」
孟歡眨了眨眼:「可王爺答應讓我出府,沒規定回府的時辰,現在太陽還沒落山,就算晚了嗎?」
藺泊舟沒有說話。
孟歡故意,「王爺是不是玩兒不起……」
他其實是想緩和一下氣氛來著。
但藺泊舟手指攥緊了椅把,骨節浮現分明,尾音裡有東西崩散殆盡:「孟、歡。」
失控和無力的一句話。
好像怎麼都不能失去他,對孟歡的取笑,也只能無能為力地承受。
孟歡怔了怔,低頭。
眼前的藺泊舟,纖薄的唇瓣色澤發白,眼睛覆著白紗,眉宇間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躁鬱,可他看不見,顯出一股像抓不住什麼似的狼狽。
這還是孟歡第一次看見他這樣。
孟歡心口安靜了,在他身旁坐下,輕輕地握著他的手。
藺泊舟一字一句,像在淋漓的雨水中,渾身陰濕:「對。」
他咬著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