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還是對不上,除非有同夥。」
「也許,正如褚先生所指控的那樣,是長孫春花指使人潛入宅院,殺害了褚大娘子。」
聞桑心有餘悸地道:「長孫家那個很像『老五』的女護衛,就很有問題。」
嚴衍道:「我見過她的身手。若她出手,不可能兩擊才致命。」
此案有三處關鍵的疑點。
其一,褚先生的外室,是否確有其人?
其二,有人給了褚先生夫婦兩千兩銀子,讓他們在春花錢莊鬧事,偷盜長孫家帳本,這人是誰?
其三,褚先生在長孫家幹了十年,頗受重用,年俸豐厚,兩千兩銀子雖不是一朝一夕可得,卻也算不上天文數字。何況今日還證實了他去當鋪典當,他究竟為何急需用錢,以至不惜背叛長孫春花?
這三點,都要著落在褚先生身上。
他沉思半晌:「褚先生可是也押在大牢?」
「不錯,他也是嫌犯,知府大人今日家中有事不問案,王捕頭不敢輕縱,便一起關了。您要見他?」
「不急,先去褚宅。」
聞桑打了個哆嗦,立刻清醒了。
「……天官大人,我此前已經仔細查探過了。況且這麼晚了,萬一有鬼……」
嚴衍瞥他一眼:「你不是怕蜈蚣麼?鬼也怕?」
怕蜈蚣算是他的個人特色,怕鬼,這個不是人之常情麼?
「……都聽您的。」
雨後的汴陵城被氤氳的濕氣包裹著,連敲梆的聲音彷彿都帶著水汽。
屋脊起伏,在微微月光的照耀下映著水光,但濕滑的青瓦絲毫沒有拖慢兩個黑影的身法,萬籟俱寂之中,兩人無聲無息地進了褚家院落。
這是個兩進的院落,打掃得極為乾淨體面。內院中一株大槐樹,正房在正堂之後,是褚先生夫婦居住的房間,兩側有廂房、耳房、灶房、茅房。
灶房之中,灶火燃盡熄滅,鍋中尚有殘湯凝結,灶案上幾碟小菜俱已乾結。幾間廂房中有一間有簡單的床鋪和被褥,被褥無塵,有躺過的痕跡,其他幾間並無人居住。
嚴衍在正堂中停下,仔細端詳著門邊那灘血跡。聞桑則四下兜了一圈,一個人轉到正房裡去翻查。
褚先生這臥房裡的描金大床,妝奩檯凳,書案櫃幾都是時下最時興的樣式,可見置辦的時候頗費了番心思。床上簾被都是清一色的絳紫色,織錦的鴛鴦戲水背面,大紅同心如意枕。有些胭脂水粉堆放在妝奩之上,都是沒有開封的樣子,衣箱中也都是些年長婦人的暗色衣飾。
聞桑難以抑制心中的奇怪之感。
此處裝飾都是按照時下年輕新婦中意的風格打造,卻並無年輕女子居住的痕跡。若說褚大先生是為了討好褚大娘子才做此精心佈置,他是打死都不信的。
臥房與書房相接,以一道屏風相隔。
褚先生的書案擺設倒是一絕。他定做了細木格子,文房四寶均以確定的尺寸整齊擺放在格子裡,嚴絲合縫。各類捲軸帳目也有確定的格架安放,分類明晰,還有索引便於查詢。大約做帳房的都有這樣的強迫症吧。
聞桑翻查了半天,也沒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驀地窗格子簌簌地響了起來,外頭一時風聲大作,簸地一聲將窗搭沖了開來。
聞桑心中一驚,腰裡盤著的軟劍隱隱震了起來。
他不及警示嚴衍,閃身躲到屏風之後,捏了個隱聲的咒。
洞開的窗格中一道白光直衝而入,在案前凝聚成一個白衣勁裝的人形。聞桑看不見臉,隻影影綽綽地看到頎長的背影。
是個「五郎」。
聞桑心中暗暗點數他經手登記過的「老五」,沒有一個與眼前的人重合。